苏挽棠推开门时,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。
月光从被扯的窗纸漏进来,在地上投下破碎的光斑,王氏正蹲在她妆台前,发簪歪在鬓边,一支金簪斜插在鬓边,手还卡在檀木匣的暗格里,另一只手攥着半块染了朱砂的绢帕。几个粗使婆子散在四周,脚下踩着她新绣的并蒂莲帕子,那盏嵌了珍珠的夜灯都摔在地上,碎珠滚得满地都是。
“大姑娘回来了!“春杏缩在墙角,声音发颤。
王氏猛地回头,脂粉被冷汗冲出沟壑。看清是苏挽棠,她眼尾的皱纹拧成狠毒的形状:“好个逆女!我在你房里翻出半枚虎符——“她举起染血的绢帕,帕角露出半截青铜纹路,“私藏兵符,是想谋逆?“
苏挽棠的指甲掐进掌心。她认出那方绢帕--正是自己裁衣时用的,边缘还留着昨日划破的口子。
“母亲说的可是这个?“她突然笑了,从袖中取出个檀木小盒,“昨日替祖母整理遗物,见这虎符和老夫人的印信放在一起。“掀开盒盖露出半枚虎符与王氏手中的一模一样(当然另外半个给了萧承煜),“原是定北侯府三十年前赠给苏家的信物,母亲若想要,明日我便去宗正寺备案,说明这是苏家世代相传的护院符。“
王氏的手一抖,虎符“当啷“掉在地上。
她身后的婆子们面面相觑,有两个已经偷偷往后挪步。
萧承煜倚在门框上,靴尖轻轻踢了踢脚边的碎珠:“相府内宅搜出虎符,确实该报官。“他漫不经心转着腰间玉牌,“不过我记得太后面前,老相爷曾说过这虎符是先帝赐的镇宅之物......“
王氏踉跄着撞上廊柱,回头时眼中闪过怨毒。她盯着苏挽棠袖中露出的信笺一角,突然高喊:“你定是与萧三公子私通!”
“母亲记错了。“苏挽棠向前两步,月光在她金步摇上流转,“昨夜萧公子是为寻《盐铁策》而来。“她顿了顿,“那书是老夫人临终前亲手交给我的。“
王氏后退半步,撞翻了妆台边的花瓶。
瓷片飞溅,其中一片擦过她的手背,血珠立刻渗出来。
她望着苏挽棠平静的眉眼,突然想起族祠佛龛下那半箱信笺——这丫头早把所有后手都布好了,从三年前被囚时,就开始等这一天。
“走!“她扯过春杏的手腕,胭脂盒被带得滚到苏挽棠脚边,“算你狠......“
萧承煜突然弯腰,从王氏方才跪的地方捡起个青铜钥匙,“这是相府书房暗门的钥匙吧?“他捏着钥匙冲苏挽棠挑眉,“老夫人说过,书房密室里有份东西要给你。“
苏挽棠的呼吸一滞。
萧承煜掌着一盏琉璃灯,暖黄的光映得石壁上的青苔泛着湿润的绿意。
密室内整整齐齐码着三排檀木柜,最里面那排落了薄灰,中间的柜子半开着,露出几卷用黄绫裹着的地契,最前面的案几上摆着个青花瓷瓶,插着支早已干枯的红梅——和她记忆里老夫人房里的那支,开得一模一样。
“在这儿。“苏挽棠的声音发颤。
她绕过案几,蹲在最里侧的木架旁。
那里有个巴掌大的暗格,她指尖刚碰上去,暗格“咔“地弹开,露出一本裹着蓝布的旧书。
蓝布已经洗得发白,边角还打着细密的补丁。
苏挽棠轻轻掀开,泛黄的纸页上跃出一行熟悉的小楷——是老夫人的笔迹。
“阿棠亲启......“
萧承煜的灯盏凑过来,暖光落在纸页上。
苏挽棠的指尖抚过第一行字,突然顿住。
她看见老夫人在信末画了朵梅花,梅树下压着半枚玉坠——和萧承煜方才捡的兔儿灯碎瓷上,那个歪歪扭扭的“棠“字,用的是同一种朱砂。
密室的风突然大了些,吹得纸页哗哗作响。
苏挽棠慌忙按住要翻过去的那页,却见下一页的字迹突然变了——是个更清俊的行楷,写着“今日去族祠,见梅花开了,想折一支给阿棠“。
萧承煜的呼吸扫过她后颈:“这是......“
“嘘。“苏挽棠按住他的手背。
她望着纸页边缘淡淡的墨痕,突然想起十年前雪夜,有个少年翻进族祠的矮墙,往她怀里塞了个烤红薯,又匆匆塞给她半块碎玉:“等你出来,我拿另一半换你看梅花。“
纸页在两人掌心轻轻颤动,不知是风,还是心跳。
密室深处传来滴水声,“滴答“,“滴答“。
苏挽棠慢慢翻开第三页,却见上面赫然画着幅地图,地图中央用红笔圈了个点,旁边写着“盐铁密道“四个字。
萧承煜的手指突然收紧。
他望着地图边角的批注,声音发沉:“这是......“
“先看信。“苏挽棠吸了吸鼻子,将蓝布包往怀里拢了拢。
她看见老夫人在最后一页写着“阿棠,我给你留了三件东西:一柜地契,半箱旧信,还有......“
后面的字被水渍晕开了。
苏挽棠轻轻吹了吹纸页,却见晕开的墨迹下,隐约能看出“萧“字的笔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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