芜园的月光总带着草木的清芬,今夜却被浓重的药味压得喘不过气。沈青芜坐在灯下,指尖悬在一卷泛黄的古籍上,迟迟没有落下。桌案上摆着三只玉碗,分别盛着她的血、阿无的血,还有一滴凝结的魔气。此刻,她的血正像活物般蠕动,在碗底晕开淡淡的绿纹,将那滴魔气逼得缩成一团。
“还是疼吗?”林梦冉推门进来,见她袖口渗出暗红,眉头瞬间拧成疙瘩。
沈青芜摇摇头,将袖口系紧:“老毛病了。”话虽如此,心口的灼痛却像潮水般阵阵涌来——昨夜净化阿无时暴走的血脉之力,此刻还在经脉里横冲直撞,像头没驯熟的野兽。
阿无蜷缩在角落的软榻上,呼吸已经平稳。沈青芜给他换了身干净的弟子服,领口绣着云岚宗的云纹,衬得他愈发单薄。少年睡着时也不安稳,小手紧紧攥着那枚木牌,指腹在符文上轻轻摩挲,像是在做什么要紧的梦。
“这孩子倒是心大,刚从鬼门关回来就睡得这么沉。”林梦冉压低声音,目光落在玉碗里的血迹上,“你真打算研究这个?”
沈青芜指尖轻点,引了丝草木灵力注入血碗。绿纹瞬间亮起,竟在碗壁上勾勒出脉络般的图案。“你看,”她声音发哑,“寻常修士的血遇魔气会污浊,我的却能生出脉络——这是‘生息’。”
古籍里记载,天地初开时有两种本源之力:至浊的魔气,至清的生息。生息之力能化腐朽为神奇,却早在万年前就消失了,只留下零星传说。沈青芜从前只当是神话,直到昨夜亲眼看见自己的血消融魔气,才惊觉那些传说或许藏着真相。
“可这生息之力为什么会伤你经脉?”林梦冉拿起玉碗细看,血珠里的绿纹正在慢慢褪色,“就像...烧得太旺的火会把自己烧尽。”
沈青芜没说话,只是翻开古籍最后一页。那里夹着片干枯的雪莲,是她早年在极北冰原采集的。当年为了培育能抵御严寒的灵草,她曾以身试法,将寒冰灵力引入经脉,与原本的草木灵力相融。那时每次运功都疼得像骨头在结冰,却没想到两种极端灵力在血脉里纠缠百年,竟酿出了这克制魔气的生息之力。
“你看这里。”她指向古籍的批注,“生息之力需以自身灵力为薪,用一次,就相当于抽一次骨髓。”字迹是她师父留下的,墨迹已经发灰,却透着沉甸甸的郑重。
林梦冉脸色变了:“那你还敢用?!”
“总不能看着阿无被魔气啃噬吧。”沈青芜笑了笑,目光转向软榻上的少年。阿无不知何时醒了,正睁着空洞的眼窝望过来,小手在榻边摸索着,像是在找什么。
“长老。”他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,“你的灵力在哭。”
沈青芜走过去,握住他冰凉的小手。少年的指尖刚触到她的脉门,就猛地缩回手,眼眶瞬间红了:“好多裂纹...像被冻裂的河面...”
这孩子的灵触竟能“看”到经脉损伤?沈青芜心头一颤,正要解释,却见阿无突然扑进她怀里,小手紧紧搂住她的腰:“我不学了...我不要你疼...”
温热的泪落在手背上,烫得沈青芜心口发酸。她拍着少年的背,声音放得极柔:“阿无知道‘淬火’吗?铁器要烧红了敲打,才能成好钢。长老的经脉也一样,疼过了,才能变得更强。”
阿无似懂非懂地抬头,鼻尖蹭着她的衣襟:“可娘说,好钢也不能总烧...会断的。”
沈青芜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。她想起阿无说过石头村的事,村里人嫌他眼盲,把他丢在黑风谷边缘。这孩子看似温顺,心里却揣着杆秤,谁对他好,谁把他当累赘,分得清清楚楚。
“不会断的。”她拿起那枚木牌,塞进阿无手里,“你看,木牌上的符文被魔气伤了,用生息之力养着,反而比以前更亮了。”
阿无的指尖抚过木牌,果然摸到符文边缘泛着淡淡的暖光。他眨了眨眼,突然笑了:“它们在长大...像园子里的青芜草。”
沈青芜也跟着笑,眼角的泪却悄悄落进衣襟。她知道阿无没说假话——生息之力确实在滋养木牌,可这滋养是有代价的。就像此刻,她引气入体时,经脉里的灼痛比昨夜更甚,连灵力都变得滞涩起来。
“对了,”林梦冉突然想起什么,从袖中取出个锦盒,“执法堂在那黑影留下的黑水里,找到了这个。”
盒中是半片玉佩,质地暗沉,上面刻着的“玄”字被魔气蚀得只剩个轮廓。沈青芜指尖刚触到玉佩,就倒吸一口凉气——上面的灵力残留,与三年前失踪的玄铁峰弟子玄阳如出一辙。
“真是他?”林梦冉声音发沉,“那小子当年偷学的禁术,据说就是能吞噬他人灵力的邪法。”
沈青芜将玉佩凑近烛火,火光透过玉佩,映出里面缠绕的黑气:“不是他自愿的。”她指尖划过玉佩边缘的齿痕,“这是被强行炼化的痕迹,就像...把活人的魂魄钉进傀儡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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