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风站在崔珩身旁,望着不远处水榭亭内言笑晏晏的身影,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。
他偷偷摸了摸怀里的荷包,里头的碎银沉甸甸硌着掌心,心里暗忖:怕是得去城外香积寺烧柱高香了,这阵子总撞见苏大小姐。
连带他家郎君也跟着站在这里,实在是邪门。
他家郎君真不是喜好偷窥他人郎情妾意——
真是疯了。
听风暗自叹气,眼角余光瞟向身旁的崔珩。
他家郎君是什么人物?
京中谁人不知崔大人性如寒铁,当年在北境戍边,刀光剑影里都未曾皱过一下眉。
寻常儿女的柔情蜜意,在他眼里不过是后宅妇人的庸脂俗粉把戏,何曾这般驻足凝视过?
可今儿个,郎君竟望着亭内苏绾卿与谢砚说话的模样,眸光沉沉,竟看不出半分情绪。
就站在这儿看了足足一炷香的时辰,连眉头都没动一下。
偏对苏绾卿存着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,此事若传出去,怕是能让京城说书人编出十段新话本,什么“二男夺女”、“清贵文官与冷面权臣谁与争锋”、“亭外窥佳人”,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。
真是疯了。
崔珩站在一旁,冷眼看着亭内,不说话,也不离开。
他本是最厌这种赏花宴的,推杯换盏间尽是虚与委蛇。
若不是听闻二皇子今日会来,想借机探探对方的底细,断不会踏足这趟浑水。
不想刚进园子,就撞见苏绾卿与谢砚在亭中相谈甚欢。
“郎君。”
有侍从轻手轻脚走过来,将一张纸条呈到崔珩面前。
崔珩这才收回目光,指尖接过纸条,只扫了一眼便攥在掌心。
纸页被捏出深深的褶皱,他转身离去。
听风赶紧跟上,望着郎君挺拔却显孤寂的背影,心头五味杂陈。
他家郎君自小便是天之骄子,文武双全,从未对谁这般上心过。
偏生苏大小姐眼里如今似是只有那位温润如玉的谢郎中。
一路行去,身后水榭亭内的笑语隐约传来,夹杂着苏绾卿清脆的笑声。
听风摸了摸怀中的荷包,里头的碎银硌得更厉害了,他暗自祷告:只求下次莫要再这般“巧”了,不然别说烧高香,怕是得请高僧来念念经才好。
牡丹花瓣被风吹落,落在崔珩行进的前方,又被他踏出的脚步碾成了泥,倒像是替谁藏起了那份说不出口的心思。
*
二皇子立在蔷薇架下,指尖捻着片花瓣反复揉搓,将那点嫣红碾成了泥。
他已等了苏绾卿一段时间,眉峰间的不耐渐渐漫了出来,像被风吹起的酒旗,招摇得很。
忽有个青衫人影自花径那头走来,躬身时袍角扫过阶边青苔:“太子妃有请。”
二皇子闻言挑眉,金冠上的东珠随着动作轻晃,在日头下泛着冷光:“太子妃也来了?”
身侧的奴仆忙不迭回话,声音发颤:“来了。”
“废物!”二皇子抬脚便将那奴仆踹翻在地,锦靴碾过对方手背,“不是让你盯紧她的行踪?为何不报?”
奴仆趴在地上连连叩首,额头撞得青石板咚咚作响:“奴才该死!奴才该死!”
“罢了。”二皇子收回脚,语气轻得像掸去袍角灰尘,“掌嘴二十。”
那奴仆不敢耽搁,立刻左右开弓,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园子里荡开。
其余侍从皆垂首侍立,连睫毛都不敢颤动半分,生怕这股戾气沾到自己身上。
太子妃竟会主动约他?
二皇子唇角勾起抹邪笑,眼底翻涌着晦暗的光。她就不怕自己做出越轨之事?
“带路。”
“是。”
侍从引着他往深处厢房去。
他一路调笑轻佻,直到推门见着窗边端坐的人影,才稍稍收了些气焰。
“坐。”太子妃抬眸,声音清冷。
二皇子依言落座,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她的眉眼。
太子妃今日穿了件月白绫裙,乌发仅用支碧玉簪绾着,素净得若一幅水墨画。
这等清新脱俗的模样,与苏绾卿平日里的娇媚艳丽截然不同,偏生勾得他心头发痒,爱极了这份清冷里的易碎感。
“皇兄可知你我在此相会?”
二皇子把玩着腰间玉佩,语气里的调笑藏不住,“他若知晓,怕是又要动怒了。”
他至今记得上次被太子打得半死的滋味。
肋骨断了三根,躺了整月,身边侍从尽数被打死,对外只说是骑马失足。
若那些人还活着,定会抖出他当日对太子妃的无礼,那日的混乱场面,被太子与崔珩撞个正着,杯盘碎裂声混着呵斥。
自那以后,太子与太子妃的夫妻情分便断了。
太子面对那桩丑闻,将所有奴仆斩杀以护她名声,自己却落得个“残暴”罪名,被陛下幽闭东宫。
唯有太子妃,仍能自由出入东宫。
“你我之事,何须他知?”
太子妃执起茶壶,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。
二皇子被她这姿态勾得心神荡漾,端起茶杯一饮而尽,茶水滑过喉咙时,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涩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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