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奴,是姜栋在游历江南时相识的歌伎。
人长得水灵剔透,不仅略通诗词歌赋,更是弹得一手好琴。
多少达官贵人、风流名士一掷千金以求一亲芳泽,可玉奴心高气傲,又洁身自好,却独独为他倾心相许,自荐枕席。
他俩花前月下,耳鬓厮磨,姜栋沉醉在这温柔乡中,一住就是数月。
临别之际,姜栋指天发誓,待他考中举人,定当为玉奴赎身脱去乐籍,以贵妾之礼风风光光迎她入门。
可当姜栋乡试中举归来,玉奴含羞带喜地依偎在他怀中,告诉他,你要做爹了。
姜栋吓坏了!
这孩子绝不能要!
他寒窗苦读多年,眼看就要踏上仕途,若让人知晓他未娶正妻先有庶子,且孩子的生母是个风尘出身的歌伎,他的功名、前途,所有的一切,都将毁于一旦!
他亲自熬好落胎药,亲手端给她,好声好气地劝她,温声软语地哄她,信誓旦旦地许诺,待他功成名就之后定不会亏待她。
可他万万没想到,一向温柔似水,对他言听计从的玉奴竟然勃然大怒,砸了药碗,指着他鼻子骂他负心薄幸,一朝中举就想撇清与她的关系。
玉奴气得一直骂,骂他厚颜无耻,身为读书人,却流连勾栏瓦舍。
骂他心肠歹毒,读了那么多书,却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随意割舍。
骂他恬不知耻,一面花着她的银子,一面又嫌弃她出身卑贱。
他被骂得恼羞成怒,转身欲走。
玉奴在身后,冷冷地告诉他,若是不能给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名分,她便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,姜栋从此就休想再有什么前途。
堂堂举人诱奸乐籍女子致孕,按律杖一百、革除功名!
即使保留功名,吏部铨选时也会因行止有亏而不予授官,他就完了!
姜栋彻底怒了,他回身攥住玉奴的头发,不顾她凄厉的哭喊与挣扎,将她从屋内一路拖拽到荷花池畔。
这宅子,是玉奴用卖笑钱偷偷置下的。这几个月来,姜栋就悄悄住在这里。
他对玉奴说现下他功名未就,不宜让人瞧见与歌伎来往过密,惹人非议。
这荷花池畔,他们一同在此赏过菡萏初绽,一同对着月色饮酒弹琴,多少夜里,玉奴温热的手与他滚烫的心交叠。
如今,他将玉奴的头死死按入冰冷的荷花池水里。
他盘算过,玉奴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娼妓,根本无人在意她的死活与去留。
玉奴的枯骨与那段先甜蜜后烦扰的情债,一同沉入了荷花池底的淤泥之中。
这方曾承载风月的池塘,成了她最后的坟冢。
来京师后,有姑祖母板上钉钉的承诺,有郡主王爷扶持的美梦,姜栋早已忘了江南那段不值一提的过往。
直到玉奴的名字,猝不及防地从珍珠口中吐出。
姜栋骤然回身,铁钳般的手死死扼住珍珠的咽喉,他要将这致命的秘密,连同珍珠这个人,一同掐灭!
珍珠拍开他的手,讥诮他:“举子杀妓,是要判斩刑的。”
姜栋猩红的双眸死死盯着珍珠。
珍珠用诡异的温柔冲他笑:“你不好奇么?这么隐秘的事,我如何得知的?”
她凑近一步,声音轻得像毒蛇吐信:“今日我若横死,明日你便等着上断头台吧!
姜栋松开了手,冷汗涔涔。此事他瞒得滴水不漏,就连贴身小厮也不知情。
珍珠...是有备而来!
他不能冒险。
珍珠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衣襟上不存在的浮灰,仿佛是要掸去往日的憋屈与苦楚。
“姜举子,这秘密不止我一人知晓,这辈子我但凡有个三长两短,都是你下的手。”
珍珠大笑着走出院门,姜栋整个人却恍若沉入塘底。
方才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,只剩下一身狼狈与彻骨的寒意。
珍珠临走前的话言犹在耳:“我要什么,姜举子…你很清楚。”
姜栋狠狠闭了眼,他除了娶珍珠,别无选择。
甚至他都不能让珍珠出事,否则,一旦那见不得光的往事被翻出…
他只有死路一条。
姜栋猛地抬起头,目光灼灼地直视姜氏,一字一句,斩钉截铁:“不!姑祖母,我要娶珍珠为妻!求您成全!”
姜氏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刺激得已是心力交瘁,她疲惫地挥了挥手,一口否决:
“此事绝无可能!我瞧你今日许是被这乌七八糟的事搅浑了脑子,立刻回你院子去休息,明日姑祖母再找你说话。”
今夜她就会秘密处置了珍珠,对外就说家中婢女不知廉耻妄图勾引主家少爷,她念其旧情,赏了些银钱打发回原籍了。
如此一来,便可将栋儿摘得干干净净。这等微末流言,在京师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遗忘。
她凑近姜栋低语:“听姑祖母的,回去歇着。万事有我,定会替你料理得妥妥帖帖,不留半点后患。”
姜栋眼中燃起一丝希望,还未及起身,就听沈寒那清泠如碎玉的嗓音适时响起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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