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妇人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,只是捻动螺钿碎片的指尖微微一顿。她没有承认,也没有否认,只是用那双灰白的“眼睛”“看”着江烬璃的方向,冷冷道:
“金漆勾刀,刀随心走,意到刀至。讲究的是‘稳’、‘准’、‘韧’。心不稳,手不准,意不韧,刀便是废铁!”
“我……”江烬璃想辩解,想说自己手废了,想说自己时间不够……
“闭嘴!”
老妇人厉声打断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手废了,心也废了吗?左手是手,你那第六指就不是指头了?它生来碍眼,如今倒成了你握刀的阻碍?废物!”
每一个字都像鞭子,狠狠抽在江烬璃心上!
她攥紧左手的金鳞刀柄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,身体因屈辱和愤怒而微微颤抖。
“看好了!”老妇人枯瘦的左手猛地抬起,五指张开,那根多出来的第六指赫然在目,与江烬璃的一模一样!
只见她手腕一翻,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片薄如柳叶的废刀片,拇指、食指、中指稳稳捏住刀身,无名指和小指自然蜷曲,而那根第六指,竟巧妙地贴附在刀背之上,如同一个额外的稳定支点!
“握刀,不是攥死!是‘含’!如鸟含枝,似鱼衔水!你这六指,是天生的‘托架’!是老天爷赏给你端稳这碗饭的‘金饭碗’!蠢材!”
说话间,老妇人手腕极其细微地一抖,那废刀片竟在她指尖轻盈地旋转起来,划出几道稳定而流畅的弧线,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!最后稳稳停住,刀尖分毫不差地指向江烬璃!
江烬璃看得目瞪口呆!那流畅、稳定、精准到毫巅的动作!
那将“碍眼”的第六指化为“托架”的奇异握法!仿佛为她推开一扇全新的大门!
“左手持刀,以六指为基,拇指、食指为钳,中指为轴!手腕悬空,以肘带腕,以肩运肘!力从地起,贯于指尖!”
老妇人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铁锤,一下下敲打着江烬璃的认知:
“练!从握空刀开始!练到刀就是你,你就是刀!练到闭着眼,也能知道刀尖在何处,划过多深!练到你这左手,比你那废掉的右手,更稳!更准!更狠!”
“七天?哼!当年你祖父学握刀,在冰水里泡了整整三个月!”
残酷的话语,却点燃江烬璃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火种!那不再是绝望的疯狂,而是一种找到方向的、近乎虔诚的专注!
她不再言语,忍着全身剧痛和右手的灼烫,艰难地挪到角落的工具堆旁。放下沉重的金鳞刀,拿起一把普通的、更轻便的备用勾刀。
然后,按照老妇人所示范的奇异握法,左手五指,包括第六指尝试着去“含”住刀柄。
别扭感依旧存在,但这一次,那第六指贴在刀背上的感觉,却隐隐带来一丝前所未有的稳定!
她闭上眼睛,摒弃所有杂念,开始在虚空中,一遍,一遍,又一遍地重复着最基础的“挑”、“划”、“点”、“压”的动作。
手腕酸痛欲裂,手臂沉重如灌铅,后背的伤口在动作牵扯下阵阵抽痛,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,滴在地上。
枯燥,痛苦,看不到尽头。
但她的眼神,却越来越亮,越来越沉静。每一次挥动,都多一分专注,少一分颤抖。
角落里,盲眼的老妇人依旧捻着螺钿碎片,灰白的眼睛“望”着虚空,布满皱纹的脸上,没有任何表情。
时间在死寂的库房里无声流逝。只有牛油灯芯燃烧的噼啪声,和江烬璃粗重压抑的喘息声、以及那单调枯燥的挥刀破空声。
不知过了多久,当江烬璃感觉左臂已经完全麻木,几乎失去知觉时,老妇人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:
“停。”
江烬璃动作顿住,喘息着看向她。
“去,调漆。”老妇人指向旁边一桶生漆和几样辅料,“朱漆,要艳而不浮,沉而不滞。用你的六指去‘听’,去‘看’。”
调漆?
江烬璃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过去。生漆浓稠,气味刺鼻。她左手拿起漆刮,伸入漆桶。黏稠的阻力传来。
她闭上眼,屏息凝神,将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左手,尤其是那根敏感的第六指指尖。
指尖触碰到冰凉粘稠的漆液。一种极其细微的颗粒感传来……不够细腻?她下意识地用第六指指尖在漆刮边缘轻轻捻动了一下,感受着那种摩擦的阻力。
然后,她舀出一些漆,加入少量桐油和蛋清,用漆刮开始搅拌、研磨。
“轻了!没吃饭吗?!”老妇人的呵斥如同鞭子抽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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