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墨之那声突如其来的怒斥,如同惊堂木拍下!杯盏碰撞的脆响在死寂的龙凤厅里炸开,震得空气都在颤抖。秦浩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,脸上那点强装的热情瞬间僵死,脖子一缩,半个字也不敢再吐,只敢拿眼角的余光偷瞄舅舅那张难得动怒的脸。
尴尬。令人窒息的尴尬如同粘稠的沥青,糊满了整个空间。水晶吊灯的光都显得格外惨白刺眼。
就在这令人头皮发麻的静默里,一直沉默承受着所有压力的周志远,缓缓地、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,站了起来。
他的动作并不快,甚至有些迟滞,仿佛肩头压着无形的千钧重担。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,再没有半分圆融世故的笑意,只剩下一种近乎苍白的疲惫和一种破釜沉舟的沉痛。
他深吸一口气,那吸气的声音在寂静中异常清晰,带着胸腔深处的共鸣。他的目光,不再是面对徐成峰时的谨慎,也不是面对苏婉仪诘问时的隐忍,而是一种穿透了眼前金碧辉煌、直抵灵魂深处的坦荡与悲凉。
他依次看向圆桌旁的每一个人,声音不高,却异常清晰,每一个字都像投入深潭的石子,带着沉重的回响:
“徐董,苏夫人,沈院长,李老,”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李振邦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睛上,带着深深的歉意和感激,“录音笔的事…我非常抱歉。我承认,在这件事上,我确实有错。手段,不够光彩。”
他竟直接认了!
苏婉仪眼中精光一闪,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干脆地低头认错。徐成峰端着茶杯的手纹丝不动,眼神却更加幽深,如同不见底的寒潭。沈墨之眉头微蹙,看向周志远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。李振邦则缓缓闭上了眼睛,似乎不忍再看。秦浩更是急得在椅子上扭了扭,却被沈墨之一个严厉的眼神盯住。
“但今天,”周志远话锋一转,声音里那份沉痛陡然加重,带着一种要将心肝都剖开给人看的决绝,“在座的都是长辈,是前辈,是看着我周志远从泥巴地里一步步爬出来的人。与其纠缠于一支录音笔的‘光彩’,我想…不如和诸位,说说我周志远,这些年的路。”
他微微仰起头,目光仿佛穿透了雕花的穹顶,投向了不算遥远的过去。
“录音笔,纯属是巧合。”他的声音低沉下去,带着一丝自嘲,“是我夫人张晓云…她怕我吃亏,怕我被人算计得骨头渣子都不剩,才偷偷录下的。她一个妇道人家,不懂什么商场规矩,只知道护着自己的丈夫,用她能想到的最笨的法子。”
提起妻子,他眼中闪过难以言喻的痛楚和温柔,这份真情流露,让苏婉仪脸上的温婉都凝滞了一瞬。
“十五年前,”周志远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近乎嘶哑的力量,“我一个人,兜里揣着几百块钱,从浙江乡下老家,到了深圳!举目无亲,只能干些零敲碎打的散活,码头卸货,给人跑腿,睡过桥洞,啃过冷馒头!是老天开眼!”他猛地看向闭目的李振邦,眼中充满了赤诚的感激,“让我在工地上遇见了您,李老!您看我肯吃苦,脑子也不笨,给了我一个机会!是您手把手教我识图、算料、管人!没有您,就没有今天的周志远!我周志远今天所有的一切,都拜您所赐!这份恩情,我周志远刻在骨头里,记到死!”
李振邦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,依旧没有睁开,但搭在扶手上的手指,停止了轻点。
“后来,您信任我,让我跟着您回到浙江老家县城,在您的一个项目上担任副总经理。”周志远的声音低沉下来,带着浓重的苦涩,“就是在那里…苏曼小姐追了过来。”他提到这个名字时,语气没有丝毫波澜,却让徐成峰和苏婉仪的脸色同时微微一变。
“她打着合作项目的幌子,频繁接触。她知道我喜欢上了县城里一个善良的姑娘,就是现在的我妻子张晓云。”周志远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恨意,“她不甘心!在县城一家酒店里,她设了个局,在我的酒里…下了药!”
“轰!”如同平地惊雷!苏婉仪的脸色瞬间煞白!徐成峰的瞳孔骤然收缩!沈墨之猛地坐直了身体!李振邦倏地睁开了眼睛!连秦浩都倒吸了一口凉气!
“万幸!”周志远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,他目光扫过李梅,“是张晓云…还有当时也在场的李梅!是她们察觉不对,不顾一切地闯进去,把我从房间里救了出来!是她们,直接报了警!证据确凿!苏曼被拘留了七天!”
他的拳头在桌下悄然握紧,指节发白:“七天后,苏老先生…亲自从上海赶来处理此事。为了保住女儿的名声和家族颜面,他动用了关系,把苏曼连夜送出了国,一去就是五年。”
周志远的目光扫过脸色剧变的徐成峰和苏婉仪,声音冰冷而清晰:“五年后,苏曼回国。李老当时并不知情她过去的所作所为,出于对苏氏集团实力的信任,也出于项目发展的需要,促成了远航与苏家在省城更大的项目合作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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