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阳的余晖穿过工棚铁皮的缝隙,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春燕一脚踢开挡路的空啤酒罐,铁皮罐"哐当哐当"滚到墙角,撞上一堆沾满水泥灰的脏衣服。
"瞅瞅!你就瞅瞅这地方!"春燕指着不足十平米的工棚,手指发颤。两张上下铺铁架床占了大半空间,角落里堆着安全帽和沾满泥浆的胶鞋,唯一的桌子上散落着花生壳和烟蒂,空气里混杂着汗味、烟味和隔夜饭菜的馊味。"在晓云家,住的是啥?落地窗大阳台,抽水马桶热水器!现在呢?"她猛地拉开吱呀作响的铁皮门,指着远处亮着昏黄灯光的简易厕所,"撒泡尿都得跑二里地!"
刘大勇瘫在下铺,背靠着发黑的墙壁,又开了一罐啤酒:"叨叨啥?有完没完?"
"没完!"春燕冲过去一把夺过啤酒罐,"咣当"砸在地上,黄褐色的液体瞬间洇湿了水泥地,"就你这点出息!眼皮子浅得跟臭水沟似的!偷!偷那几根钢筋能卖几个钱?啊?现在好了,脸丢尽了,好房子住不成了,只能窝在这狗都嫌的破棚子里!"
刘大勇被溅了一裤腿啤酒,火气也上来了:"妈的!老子还不是想弄点钱给你买件新衣裳?周志远他妈的抠门!给老子开那点工资,够干啥?"
"够干啥?够你顿顿有酒有肉!够你住干净房子!是你自己作没了!"春燕气得胸口起伏,"你看看人家王立新!"她指着隔壁工棚方向,"以前跟你一样是个木匠,现在呢?人家是木工组的负责人!管着几十号人!工地上那些木头怎么下料,怎么搭架子,全他说了算!人家张丽,"她又指向飘来饭菜香味的工地食堂,"在厨房掌勺,给几百号工人做饭,拿双份工资!体体面面!你再看看你!"
刘大勇烦躁地抓了把头发:"那你也去啊!你也去厨房帮张丽做饭啊!不也能多拿一份?在这儿冲我吼啥?"
"我去?"春燕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"我切菜切得还没我小拇指粗!炒个鸡蛋都能糊锅!人家张丽那是真本事!人家晓云呢?坐办公室的会计!手指头敲敲算盘,动动笔杆子,那钱就来了!你会吗?你会拨拉算盘珠子吗?你会看那鬼画符似的账本吗?"
"老子不会!老子就会卖力气!"刘大勇被戳到痛处,猛地站起来,"周志远他妈的看不起我!给我安排的都是扛水泥、搬砖头的破活儿!王立新他算个什么东西?以前在老家,他给老子递烟老子都懒得接!现在倒骑老子头上了!"
"人家王立新是踏踏实实学出来的!人家晚上抱着图纸啃!你呢?你晚上抱着酒瓶子啃!"春燕越说越气,积压多日的怨气喷涌而出,"我当初真是瞎了眼!跟着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!偷鸡摸狗,烂泥扶不上墙!"
"啪!"
一声脆响在狭小的工棚里炸开。
春燕捂着脸,难以置信地瞪着刘大勇。刘大勇也愣住了,看着自己发红的手掌。
"你...你敢打我?"春燕的声音变了调,带着哭腔和尖锐的愤怒。
"我...谁让你骂那么难听!"刘大勇有些心虚,但嘴上不饶人。
"我跟你拼了!"春燕尖叫一声,像头发疯的母狮子扑了上去,十指弯曲,直接抓向刘大勇的脸。刘大勇慌忙抬手格挡,脸上还是被挠出了几道血痕。
"臭婆娘!反了你了!"刘大勇吃痛,怒火中烧,一把揪住春燕的头发往下按。春燕疼得大叫,双手胡乱地捶打刘大勇的肚子和后背。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,撞得铁架床哐哐作响,桌上的杂物稀里哗啦掉了一地。怒骂声、哭喊声、撞击声在铁皮工棚里回荡,格外刺耳。
"干什么!住手!"一声厉喝在门口响起。
王立新沉着脸站在门口,他刚结束木工组的晚班会,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木屑味。他身后跟着几个探头探脑的工人。
扭打的两人像被按了暂停键。春燕头发散乱,脸上挂着泪痕和巴掌印,衣服被扯开了两颗扣子。刘大勇脸上几道血痕清晰可见,喘着粗气,眼神凶狠。
"立新..."春燕看到王立新,委屈涌上心头,眼泪掉得更凶了。
刘大勇则梗着脖子,别过脸去,一副不服气的样子。
王立新走进来,皱着眉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工棚和狼狈的两人,对身后的工人挥挥手:"都散了,该吃饭吃饭去。"工人们互相使着眼色,嘀嘀咕咕地走了。
他弯腰扶起被撞倒的凳子,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:"嫂子,大勇哥,多大的事不能好好说?非得动手?让工友们看笑话?"
"他打我!"春燕指着刘大勇哭诉,"就因为我让他争口气,好好干活!"
"她骂我是烂泥!骂我没出息!"刘大勇也吼起来。
"行了!"王立新打断他们,"打能解决问题?打完了,这工棚就能变成大房子了?"他看向刘大勇,目光锐利,"大勇哥,周总为什么让你住工棚,你自己心里最清楚。偷卖工地建材,这是原则问题!没报警,没让你赔钱,还给你留了份工作,已经是看在亲戚情分上了!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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