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妍凄厉的尖叫和指甲刮擦门板的刺耳声浪瞬间被隔绝在外,却又以一种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钻进耳膜。那声音,像困兽濒死的抓挠,带着绝望和疯狂的恨意,一下下刮在他紧绷的神经上。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,粗重地喘息,胸膛里翻涌的怒火并未因那一声巨响而平息,反而在死寂的书房和门外歇斯底里的噪音对比下,烧得更加灼痛。
他烦躁地一把扯开领带,昂贵的丝质领带像条垂死的蛇滑落在地。视线扫过书桌,那部静默的手机如同烧红的烙铁,烫得他目光一缩。门外,林妍的哭喊夹杂着含糊的咒骂,指甲刮擦门板的声音越来越急,越来越响,仿佛要将这扇象征着他最后一点坚持的门彻底撕碎。
“周志强!你开门!你混蛋!你不能打那个电话!你听见没有!” 她嘶吼着,拳头狠狠砸在门板上,发出沉闷的撞击声。“你想毁了这个家吗?你想毁了明儿亮儿吗?想想儿子!周志强!你这个懦夫!有本事你出来!”
懦夫?周志强嘴角扯出一个冰冷扭曲的弧度。七百多个日夜的隐忍退让,换来的是圈内的耻笑、妻子的贪婪和南越林家帮的根深蒂固!他猛地转身,不再看那扇隔绝了疯狂的门,一把抓起随意扔在单人沙发扶手上的西装外套,带着一股决绝的戾气,大步走向书房的另一侧——那扇通往公寓内部消防通道的小门。
他猛地拉开门栓,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混乱的头脑稍微一清。门外林妍的哭喊和砸门声被通道厚重的防火门再次削弱,变得遥远而模糊。他没有丝毫停留,像逃离瘟疫般冲向寂静无人的楼梯通道。高级公寓恒温的空气被通道里带着尘味的凉风取代,他一路疾行,皮鞋踏在水泥台阶上发出空洞的回响,如同他此刻仓皇的心跳。
地下车库的感应灯随着他的脚步次第亮起,惨白的光线映着他铁青的脸。他找到自己那辆黑色的宾利欧陆GT,解锁,拉开车门坐进去,动作一气呵成。引擎低吼着启动,强烈的推背感将他狠狠按进真皮座椅里。车子如离弦之箭般冲出车库,汇入新加坡午夜依旧川流不息的车河。车窗外的霓虹流光溢彩,却无法在他空洞冰冷的眼底留下丝毫暖意。他漫无目的地开着,只想离那个充斥着歇斯底里和背叛气息的家越远越好。
不知开了多久,喧嚣的城市被抛在身后。车子最终停在了滨海东一处僻静的湖畔公园。深夜的公园空无一人,只有路灯昏黄的光晕在平静如镜的湖面上投下摇曳的倒影,四周虫鸣唧唧,更衬出死水般的寂静。周志强熄了火,推开车门,夜晚湿润微凉的风带着湖水的腥气扑面而来。他走到湖边粗糙的石砌栏杆旁,双手紧紧抓住冰冷的石沿,指关节用力到发白。远处城市的灯火像一片虚幻的星海,而他如同被放逐的孤舟。
良久,他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水腥味的空气,仿佛要压住喉咙里翻涌的苦涩。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手机,屏幕的冷光照亮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和紧抿的、微微颤抖的嘴唇。指尖在那个烂熟于心的名字——“二哥”——上方悬停了几秒,那短暂的几秒,却像在油锅里煎熬。终于,那根手指带着孤注一掷的沉重,按了下去。
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迅速接通。
“志强?” 周志远沉稳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。这个时间点,弟弟从新加坡打来,绝非寻常。
听到这熟悉的声音,周志强强撑了一晚的堤坝瞬间崩溃。喉头猛地一哽,酸涩的热浪直冲眼底,他张了张嘴,竟一时发不出声音,只有压抑粗重的喘息。
“志强?出什么事了?” 周志远的声音明显凝重起来。
“二哥……” 周志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,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,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掩饰的哽咽,“二哥……我对不起你……” 巨大的羞愧和痛苦攫住了他,这个年过四十、在商海沉浮多年的男人,此刻在亲兄长面前,脆弱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。
他没有停顿,仿佛怕一停下就再也没有勇气说下去。他将今晚发生的一切,陈船王那诛心的“玩笑”,林妍在客厅里那番赤裸裸的野心宣言,她口口声声的“林家应得”,她对他们兄弟扶持恩情的轻蔑践踏,以及她那些亲戚——林雅、顾城、林强中——如何把持南越要害如同铁桶……一股脑地,带着愤怒的颤抖和无地自容的羞愧,全部倾倒了出来。
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周志强只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二哥那边极其轻微、却令人窒息的呼吸声。这沉默比任何责骂都更让他煎熬。他知道,二哥在听,在消化,在酝酿风暴。
终于,周志远的声音再次响起,平静得可怕,像暴风雨来临前死寂的海面:“我知道了。” 简短的三个字,却蕴含着山雨欲来的沉重。“过两天,我和你二嫂,带上承安(周志远的小儿子周承安),到你那边去一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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