艺伎馆的纸门在穿堂风里发出细碎的 “吱呀” 声,像是牙齿打颤的低语。千夏攥着符笔的指节泛白,笔尖残留的朱砂在榻榻米上洇出暗红小点,像未干的血渍。千代跪坐在对面的描金矮桌旁,和服下摆的鹤纹在烛光里忽明忽暗,她正用竹制茶筅搅动抹茶,碧绿的茶沫旋转成诡异的漩涡。
“千夏小姐似乎很在意墙上的画。” 千代的声音柔得像浸了水的棉纸,目光掠过北墙那幅《夜樱艺伎图》。千夏顺着她的视线看去,画中穿十二单衣的艺伎忽然侧过脸,发髻上的珠钗明明没有风却轻轻晃动 —— 刚才进门时,这艺伎明明是背对着观者的。
“这幅画……” 千夏的喉结滚了滚,阴阳眼在眼角发烫,她看见画框缝隙里渗出淡黑色的怨念,像蜘蛛丝缠满画布,“是谁的作品?”
千代端茶的手顿了顿,茶碗与茶托碰撞出清脆的响。“是三十年前馆里的画师佐藤先生画的。” 她垂下眼睫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,“听说他画完这幅画的第二天,就和馆里十二位艺伎一起葬身火海了。”
松烟味忽然浓得呛人,不是熏香的味道,是燃烧后的焦苦。千夏猛地转头,《夜樱艺伎图》里的艺伎已经完全转过身,惨白的脸上没有五官,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眼窝,正对着她 “看” 过来。而千代的身影在烛光里变得模糊,和服上的鹤纹像是活了过来,翅膀扑扇着掠过桌面,带起的风将茶碗吹得翻倒,抹茶在榻榻米上晕开,竟像一滩凝固的血。
“小心。” 千夏条件反射地摸出三张黄符,指尖刚触到符纸,脑海里突然涌入陌生的记忆 —— 她穿着绯红的艺伎服,正对着铜镜描唇,镜中忽然伸出一只枯瘦的手,掐住她的脖颈。“啊!” 千夏痛呼出声,脖颈传来真实的窒息感,阴阳眼清晰地看见千代身后站着个穿烧焦和服的虚影,指甲正深深掐进她的皮肤。
“千夏小姐怎么了?” 千代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,像生锈的铁片划过玻璃。她抬起头,原本温柔的脸布满裂纹,皮肤下像是有无数虫子在蠕动,“是不是…… 想起什么了?”
千夏挥起符笔劈向虚影,朱砂符纸在空中炸开金色的光,虚影发出刺耳的尖叫消散了。她踉跄着后退,撞在身后的博古架上,架子上的青瓷花瓶摔得粉碎,碎片里竟嵌着半张烧焦的乐谱,上面用墨笔写着:“第七夜,樱花开,画中人,迎客来。”
“那是佐藤先生的乐谱。” 千代的声音恢复了柔媚,脸上的裂纹却没消失,反而更深了些,“他死前一直在写这首《樱落曲》,据说唱过这首歌的人,都会被画中人带走。” 她起身走到博古架旁,捡起那半张乐谱,指尖划过焦黑的边缘,“千夏小姐,你信‘画中有人’的说法吗?”
千夏盯着她的指尖,那指甲泛着青灰色,指甲缝里嵌着暗红的墨迹 —— 和《夜樱艺伎图》里艺伎指甲的颜色一模一样。她突然想起 57 章结尾在储物间发现的日记残页,上面写着 “千代姐的手总在夜里发光,她的墨是用怨念调的”,心脏猛地一沉。
“我更信眼见为实。” 千夏握紧符笔,假装整理袖口,悄悄将一张破幻符贴在手腕内侧,“佐藤先生的画室在哪?我想看看他的其他作品。”
千代的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,眼睛里的瞳孔变成了竖瞳,像狐狸的眼睛。“跟我来。” 她转身走向走廊深处,和服的下摆拖在地上,留下淡淡的墨痕。千夏跟上她的脚步,每走一步,墙壁上的画就变化一次:《雪中狩猎图》里的猎人突然转向她,《松鹤延年图》的鹤嘴滴下血珠,最里侧的《艺伎群像图》里,十二张脸全都变成了千夏的模样,正对着她微笑。
“就是这里。” 千代停在一扇雕花木门前,门上的樱花纹已经褪色,门楣上挂着 “佐藤画室” 的木牌,木牌上布满牙印,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咬过。千夏推开门,一股浓烈的墨臭混合着尸腐味扑面而来,画室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画案,案上的砚台里盛着黑色的液体,正缓慢地冒泡,像沸腾的焦油。
“佐藤先生就是在这里画完《夜樱艺伎图》的。” 千代走到画案旁,拿起一支狼毫笔,蘸了蘸砚台里的墨,“你看,这墨还没干呢。”
千夏的阴阳眼突然剧痛,她看见砚台里倒映出的不是自己的脸,而是《夜樱艺伎图》里那个无脸艺伎的轮廓。她猛地后退,撞在身后的画架上,架子上的画布掉落在地,露出背面用朱砂写的血字:“墨里有魂,画里有囚,引外人,替我留。”
“这些字……” 千夏的声音发颤,她想起神社裂隙里枫被狐妖附身时,也在符纸上写过类似的句子,“是你写的?”
千代没有回答,她握着狼毫笔的手开始透明,笔尖的墨滴落在地上,竟长出黑色的藤蔓,迅速缠向千夏的脚踝。“佐藤先生说,我的执念太纯,最适合当‘画引’。” 她的身体逐渐变成墨色的雾气,和服上的鹤纹飞出来,变成十二只黑色的鸟,在画室里盘旋尖叫,“你看那些画,里面的人都很孤独,他们需要新的伙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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