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味线的弦断在第七声震颤时,千夏的符笔刚好刺穿画中艺伎的眉心。
墨色的怨气如破茧的蝶,从绢本上裂开的缝隙里涌出来,带着陈年胭脂与腐肉混合的腥甜。千夏踉跄着后退,后背撞在冰冷的木质画框上,才惊觉自己竟已站在画中世界的雨巷里 —— 青石板路泛着油光,两侧纸灯笼漏出的暖光在雨雾中晕成模糊的光斑,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三弦琴音,像有谁的指甲在刮擦腐朽的木弦。
“千夏小姐,您怎么了?”
千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。千夏猛地转身,看见穿水色振袖的少女正撑着油纸伞站在巷口,伞沿滴落的水珠在她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,倒映出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—— 千代的脸,与刚才被符笔刺穿的画中艺伎的脸。
符笔在掌心发烫,千夏强压下喉间的腥甜。从踏入这座百年艺伎馆开始,怪事就接连不断:明明是昭和年间的建筑,却能在储藏室找到大正时期的发簪;走廊里的浮世绘会随脚步声变换图案;而千代,这个自称守馆人的少女,她的影子永远比身体晚半拍移动。
“刚才的琴音……” 千夏握紧符笔,指尖因用力而泛白,“是谁在弹奏?”
千代的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,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:“是百年前死在这里的艺伎雪子,她的执念被困在三味线里,每到雨天就会弹起未完成的曲子。” 她侧身让开道路,伞沿下露出巷尾的朱漆木门,“画芯就在里面的鹤之间,只要毁掉它,就能净化整个艺伎馆的怨念。”
雨丝突然变得密集,打在油纸伞上发出噼啪的声响。千夏盯着千代身后的雨巷,青石板路的缝隙里渗出黑色的黏液,正沿着她的鞋尖向上蔓延。记忆突然翻涌 —— 神社裂隙中,枫也是这样笑着递给她假的镇魂符;温泉旅馆里,雪绪用同样温柔的语气指了通往汤池的死路。
“你的影子。” 千夏突然开口,符笔笔尖对准千代的脚下,“为什么不动?”
千代低头的瞬间,千夏已经祭出三张破幻符。黄符在空中炸开金色的光纹,却在触碰到千代身体的前一刻被无形的屏障弹开,像投入深潭的石子,只激起一圈转瞬即逝的涟漪。少女脸上的笑容终于碎裂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悲悯的冷漠。
“您还是发现了。” 千代抬起手,水色振袖化作纷飞的蝶翼,露出藏在袖中的半截枯骨,“从您踏入画中的那一刻起,就再也走不出去了。”
鹤之间的拉门被推开时,千夏闻到了浓烈的松烟墨味。
八个紫檀木画架呈环形排列,上面绷着崭新的绢本,却都只画了一半:穿绯色和服的艺伎在镜前梳妆,发簪悬在半空;手持团扇的少女站在樱花树下,花瓣凝固在飘落的瞬间;抚琴的美人侧坐窗前,琴弦断成三截,指尖却还保持着拨弦的姿势。
最中间的画架蒙着白布,千夏走过去的每一步,都感觉脚下的榻榻米在微微下陷,仿佛踩在浸满水的棉絮上。她伸手掀开白布,心脏骤然缩紧 —— 绢本上画的竟是她自己,穿苗族刺绣服饰的少女正举着符笔对准画外,眉眼间的警惕与她此刻的神情分毫不差。
“这是第七个‘容器’。” 千代的声音从门口传来,她的身体正在发生诡异的变化: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,黑发间生出霜白,水色振袖下的枯骨愈发清晰,“前六个都以为能毁掉画芯,最后却都变成了画里的人。”
千夏挥笔甩出三张镇邪符,符纸精准地贴在周围的画架上。金色符文亮起的瞬间,画中艺伎的眼睛突然转动,齐刷刷地看向她,嘴角裂开夸张的弧度,露出漆黑的牙床。穿绯色和服的艺伎从画中伸出手,指甲涂着鲜红的蔻丹,直指千夏的咽喉。
“画中囚魂的关键,是‘执念的共鸣’。” 千代缓步走近,枯骨般的手指抚过蒙着白布的画架,“您看她们,有的执念于未梳完的发髻,有的执念于未弹完的曲子,而您 ——” 她突然指向千夏的胸口,“您的执念,是母亲的死,对不对?”
千夏的符笔猛地顿住。记忆如决堤的洪水,涌进脑海:十岁那年的雨天,母亲也是这样穿着水色的和服,在画案前为她画符,突然闯入的黑影将母亲拖进镜子,只留下半支染血的符笔。后来她才知道,母亲是苗族最后的符师,为了守护归墟之门的线索,死在了咒怨的利爪下。
“您一直以为是自己没保护好她,对吗?” 千代的声音变得温柔,却带着毒蛇吐信般的蛊惑,“画芯能实现所有执念,只要您愿意留下来,就能回到母亲被杀前的那一刻。”
画中穿苗族服饰的自己突然动了,举起符笔对准千夏的眉心。千夏惊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僵硬,指尖的符笔开始发烫,仿佛要融入掌心。周围的画中艺伎纷纷伸出手,冰冷的指尖触碰到她的皮肤,带来刺骨的寒意。
“别信她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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