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随着苏眠的脚步缓缓流动,像是有生命般缠绕在她的脚踝周围,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。她沿着青石板继续往前走,离寺门越来越近,木鱼声的节奏依旧稳定,却在“笃”声落下后的余韵里,多了一丝极淡的震颤,像是木鱼的裂缝在共鸣。
脚下的青石板比想象中更滑。青苔不是均匀分布的,而是在石板的缝隙处堆积得更厚,深绿色里泛着点黑,像是吸饱了晨露的潮气。偶尔有几片干枯的柏叶卡在缝隙里,被她的鞋底碾过,发出“咔嚓”的细碎声响,在寂静的晨雾中格外清晰。走到离寺门还有三步远时,苏眠的鞋底突然在青苔上滑了一下,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身旁的一棵老柏树——树干上的树皮粗糙得硌手,裂缝里嵌着的枯草带着点韧性,刚好帮她稳住了身形。
她低头看了看鞋底,浅粉色的睡衣裤脚已经沾了不少青苔的绿渍,裤边还挂着一根细小的柏树枝,枝尖带着点刺,轻轻蹭过皮肤时有点发痒。苏眠把树枝摘下来扔在地上,目光重新落在寺门上——这扇老松木山门比镜中看到的更有质感,木材的纹理是自然的螺旋纹,深褐色的木头上布满了细小的裂纹,有的裂纹里塞着干枯的茅草,茅草的颜色已经变成了浅灰,显然是多年前修补时塞进去的,此刻还带着点晨雾的潮气,用指尖一碰,能感觉到细微的湿润。
山门两侧的铜环锈迹斑斑,绿锈像苔藓一样覆盖在铜面上,有的地方锈片已经剥落,露出下面暗沉的铜色。左边的铜环上有一道明显的划痕,像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划过,划痕的边缘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痕迹,不像是锈迹,反而有点像干涸的血。苏眠伸手碰了碰铜环,指尖触到的锈片很脆,轻轻一碰就掉了一小块,落在青石板上,发出“嗒”的轻响。
就在这时,她的目光被山门两侧的壁画吸引了。
壁画绘制在山门内侧的木墙上,每侧壁画的大小差不多,都是一米高、半米宽,用的是矿物颜料,虽然经过多年的风化,颜色却依旧鲜艳,只是边缘有些剥落,露出下面的白色灰底。左侧的壁画题为“僧人敲钟图”,右侧则是“信徒跪拜图”,两幅画的风格古朴,线条流畅,能看出绘制者的功底。
苏眠先走到左侧的“僧人敲钟图”前,仔细观察。画中的僧人是中年模样,穿着深褐色的僧袍,僧袍的袖口和下摆都有补丁,补丁的颜色比僧袍浅一些,是浅褐色的,针脚细密,显然是手工缝补的。僧人的头发剃得很干净,头皮泛着淡淡的青色,眼角有几道明显的皱纹,眼神专注地看着手中的钟槌,正准备敲向身前的铜钟。铜钟画得很细致,钟身上刻着模糊的梵文,钟口边缘挂着几个小小的钟铃,风吹过时似乎能听到铃声。
最让苏眠在意的,是僧人袈裟的下摆。僧袍的主体是深褐色,可在袈裟下摆的内侧,却藏着一抹极淡的红色——不是颜料自然的颜色,而是像被什么液体染上去的,颜色不均匀,边缘有晕开的痕迹,像是刚染上去时被风吹过。这抹红色藏得很隐蔽,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,只有站在离壁画半米远的位置,顺着晨光的角度才能看清。苏眠伸出指尖,轻轻靠近那抹红色,没有碰到壁画,却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凉意,像是从颜料里渗出来的,与周围的晨雾温度截然不同。
她又走到右侧的“信徒跪拜图”前,这幅画比左侧的更热闹些。画中有十几位信徒,男女老少都有,整齐地跪在寺庙的蒲团上,朝着前方的佛像方向跪拜。前排的信徒大多低着头,双手合十,表情虔诚;后排的信徒有的抬头看向佛像,有的互相小声交谈,画面充满了生活气息。
苏眠的目光很快落在了前排最左侧的一个小女孩身上。
小女孩看起来只有五六岁,扎着两个羊角辫,头绳是红色的,已经有些褪色,发尾还沾着一点泥土,像是从乡下赶来的。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布裙,裙摆上有两个明显的补丁,补丁的颜色是白色的,与浅蓝色的布裙形成鲜明对比,袖口还沾着一点草屑。小女孩没有像其他信徒那样低头跪拜,而是微微侧着身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壁画外的方向,像是在看苏眠,又像是在看更远的地方。她的表情很紧张,嘴唇抿成一条直线,双手紧紧攥在身前,手里还拿着半块小小的木鱼碎片。
那半块碎片是浅褐色的,木纹清晰可见,边缘有明显的磨损,像是被人攥了很久。碎片的正面有一个模糊的刻痕,像是用小刀刻上去的,只留下了一个“远”字的下半部分——“辶”的弯钩清晰可见,上面的“元”字却被碎片的边缘切掉了,只能看到一点模糊的笔画。苏眠的心跳微微加快,这碎片的材质和颜色,与寺门前石台上的木鱼一模一样,显然就是从那只裂了缝的木鱼上掉下来的。
“这孩子……是在求救吗?”苏眠轻声自语,小女孩的眼神太直白了,里面充满了恐惧和期待,像是在等待有人发现她,等待有人帮她传递消息。她想起之前在雾隐林里,阿木的日记里也有过类似的求助——用隐晦的方式留下线索,等待后来者发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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