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南,贫民窟。
他没有跪,只是微微躬身。作为四大诸侯之首,他有不跪接旨的特权。
周围的百姓们,却早已“呼啦啦”跪倒了一片,一个个伸长了脖子,连大气都不敢喘。
魏安展开手中那卷明黄色的绢帛,用他那特有的,不带任何感情的嗓音,高声诵读起来。
“奉天承运,大王诏曰:……”
诏书的内容,与昨日帝辛在朝堂上所说,并无二致。
重点,就是最后那几句。
“……兹特命西伯侯姬昌,为‘钦命丈田均税使’,总领其事!凡有阻挠者,以谋逆论处!钦此!”
魏安合上圣旨,双手递上。
整个过程,姬昌的脸上,始终挂着那副悲天悯人的温和笑容。仿佛他接过的,不是一道能将他架在火上烤的催命符,而是一份无上的荣耀。
“臣,领旨谢恩。”
他平静地接过圣旨,双手稳得没有一丝颤抖。
“西伯侯果然深明大义,不负圣人之名。”魏安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,“大王说了,此事事关国本,宜早不宜迟。请侯爷即刻赴任,先从……亚相府开始量起吧。”
此言一出,伯邑考的脸色,瞬间变得惨白!
亚相比干!
那可是王叔!是商朝宗室的顶梁柱!在朝中门生故旧无数!
第一刀,就砍向这位的府邸?
这已经不是把刀递到父亲手上了,这分明是攥着父亲的手,往最硬的石头上砍!
姬昌的脸上,依旧看不出任何波澜。
他甚至还对着魏安,微微颔首:“大王圣明,亚相德高望重,由他府上始,天下方能信服。请公公回报大王,臣,即刻便去。”
魏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没再说什么,躬身行了一礼,转身离去。
直到魏安的背影消失在街角,伯邑考才一把扶住父亲,声音都在发颤。
“父亲!您……您怎么能答应!这分明是……”
“住口。”姬昌打断了他,声音依旧平稳,但眼神却冷了下来。
他环视了一圈周围那些满脸崇拜,正准备再次欢呼的百姓,低声道:“回院里说。”
……
那间四处漏风的“西伯侯府”内。
一进门,伯邑考就再也忍不住了。
“父亲!帝辛这是要逼死我们!那个苏妲己,好歹毒的心肠!”他气得在原地来回踱步,“先是亚相比干,然后呢?是不是就是太师闻仲?是不是就是武成王黄飞虎?”
“把大商的忠臣良将全得罪光了,我们西岐,就成了孤家寡人!届时,他再随便寻个由头,我们就是万劫不复!”
姬昌没有说话,他走到那张破桌前,将圣旨缓缓展开,仔仔细细地看着。
看了许久,他忽然笑了。
那笑容,看得伯邑考心里发毛。
“父亲,您笑什么?”
“我笑,那个女人的手段,真是越来越有趣了。”姬昌抬起头,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“兴奋”的光。
“她以为,把刀递给我,我就只能选择砍向别人,或者砍向自己吗?”
姬昌伸出手指,轻轻点在圣旨上“亚相府”三个字上。
“她选的好啊。”姬昌感叹道,“比干王叔,为人刚正不阿,最重祖宗礼法。让他带头清丈田亩,他第一个就不会同意。”
“如此一来,我们与亚相,必生冲突。帝辛便可坐收渔翁之利。”
伯邑考急道:“那我们该怎么办?难道真的要去硬闯亚相府吗?”
“不。”姬昌摇了摇头,“她算到了一切,却算漏了一点。”
“比干王叔,虽然古板,但他最看重的,是成汤的江山社稷。”
姬昌将圣旨收起,眼中精光一闪。
“邑考,备车。我们,不去亚相府。”
“啊?”伯邑考愣住了,“那我们去哪?”
“去城外,大营。”姬昌一字一句地说道。
伯邑考的脑子,彻底懵了。
……
这个消息,像插上了翅膀,比西伯侯府的马车跑得还快。
一个时辰后。
朝歌城内,所有得到消息的王公贵族,全都傻眼了。
一座奢华的府邸内,十几名衣着华贵的侯爷、伯爷,正聚在一起,一个个愁眉苦脸。
“听说了吗?姬昌那老东西,接旨了!”
“接了?他还真敢接?!”
“何止是接了!他现在正往城外大营去了!”
“什么?去大营做什么?!”
一名消息灵通的年轻贵族,哭丧着脸道:“还能干什么!去搬救兵啊!”
“他拿着大王的圣旨,说丈量田亩是为了充实国库,好给边关将士发足粮饷!现在,他要去军中,请那些戍边的大将,‘协助’他办公!”
“噗——”
一名上了年纪的侯爷,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。
在场的所有人,脸都绿了。
请军中大将“协助”办公?
这他妈叫协助吗?
这叫拿刀顶着脖子,问你家有多少地!
谁敢说个不字?
谁敢阻拦?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