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时节的风带着最后一丝暖意,拂过李府青瓦檐角的铜铃,叮当作响的声线却没能驱散庭院里骤然凝结的紧张。
李致远半蹲在软榻旁,指尖还残留着柳眉鬓边青丝的柔滑。女子方才不慎呛了水,此刻正仰着脖颈轻咳,绯红的面颊衬得那双含情目愈发水润。他执起青瓷茶盏,指尖试了试水温,正要俯身以唇渡水,脊骨却突然窜起一阵刺骨的寒意——那是常年游走生死边缘养出的本能,仿佛有柄淬了冰的利刃正悬在他后心三寸处,杀意浓得化不开。
“当心!”
李致远喉间迸出低喝,手臂骤然发力将柳眉往榻内侧推去。软榻上的女子惊呼出声,他却已如离弦之箭般掠向庭院。青石板被他踏得发出闷响,掠过回廊时带起的劲风掀翻了廊下悬挂的灯笼,火光摇曳间,他瞥见檐角阴影里一闪而过的衣角,心中暗凛:来者竟是能避开府中暗哨的顶尖高手。
“老爷!”
小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伴随着衣袂破风的锐响。她本在西厢房整理药箱,听见动静便提剑冲了出来,素白的裙摆下露出半截玄铁护腕——这是李致远特意为她打造的防身利器。可还没等她足尖点地,一只粗糙的手突然攥住了她的手腕。
“夫人!万万不可!”阿福喘着粗气,额角青筋暴起,死死拽着小桃的衣袖,“您忘了?您肚子里还有小少爷!这可是老爷唯一的骨血,要是有半分闪失,咱们怎么对得起老爷?”
小桃的手猛地一颤,长剑“当啷”落在地上。她下意识抚上小腹,那里还只是微微隆起,却承载着她与李致远全部的希望。方才情急之下忘了身孕,此刻被阿福点醒,冷汗瞬间浸湿了中衣。
“可老爷他……”她望着李致远消失在府门外的方向,声音里满是焦灼。府中上下,除了李致远,就属她武功最高,如今老爷独自引敌,她怎能坐视不理?
“夫人,老爷早有安排。”阿福压低声音,从怀中摸出一枚青铜令牌,令牌上刻着“致远”二字,“老爷三个月前就吩咐过,若遇强敌来袭,让我带您和柳眉姑娘、芸娘姑娘去密室。您快跟我来,迟则生变!”
小桃望着那枚令牌,心中一暖。她早知道李致远心思缜密,却没想到他连后路都安排得如此妥当。咬了咬牙,她捡起地上的长剑递给阿福:“你拿着剑守在密室入口,我去叫柳眉和芸娘。”
阿福重重点头,握紧长剑快步走向假山后的暗门。小桃则转身奔向正厅,此时柳眉刚从软榻上坐起,芸娘也提着裙摆从东厢房跑出来,两个女子站在庭院里,脸上满是茫然。
“柳眉,芸娘,跟我来!”小桃拉起两人的手,脚步不停,“老爷引敌出去了,咱们先去密室躲着,等老爷回来。”
柳眉攥着小桃的手,指尖有些发凉,却没多问。在她心里,李致远从来都是无所不能的。
芸娘也轻轻拍了拍柳眉的手背,柔声安慰:“别担心,老爷的本事你还不知道?咱们乖乖等他回来就是。”
三人跟着阿福钻进假山后的暗门,沿着石阶往下走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,眼前便出现一间宽敞的石室。石室里铺着柔软的地毯,墙角放着食盒和水囊,甚至还有一盏琉璃灯,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。阿福将暗门合拢,又转动石壁上的机关,沉声道:“夫人,这密室连通着密道,另一头是易铁牛兄弟的家,有他守着,万无一失。”
小桃点了点头,走到石窗边向外望去。窗外是密道里微弱的光线,她仿佛能看见易铁牛那壮实的身影正守在通道尽头,心里稍稍安定了些。
而此刻的李府外,李致远已经掠出半里地。他故意放慢脚步,时不时回头瞥一眼身后,果然看见一道黑影如影随形。那黑影的轻功极高,脚程竟与他不相上下,显然也是顶尖高手。
“阁下一路尾随,何不现身一见?”李致远在一棵老槐树下驻足,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。这柄剑名为“逐浪”,是他用玄铁混合沉水木打造而成,剑身泛着淡淡的蓝光,能引动天地间的水汽,正是他大河剑法的根基。
黑影停在三丈开外,声音沙哑如磨砂:“李庄主倒是好胆色,明知有埋伏,还敢孤身出来。”
“我李府上下皆是亲人,岂能让他们受牵连?”李致远冷笑一声,“倒是阁下,躲在暗处不敢见人,莫非是怕我认出你的身份?”
黑影没有回答,只是缓缓向前走了两步。月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,勾勒出挺拔的身形,看衣着像是江湖中人,却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贵气。
李致远心中一动,突然转身朝着李家庄外的烟花谷掠去。那里是他平日里研究烟花的地方,也是他特意选的绝地——谷中囤着几吨火药,若是不敌,大不了与敌人同归于尽。
黑影见状,立刻追了上去。两人一前一后,脚下的石子被踏得飞溅,不多时便来到烟花谷口。谷中弥漫着硫磺的气味,一排排油纸包裹的火药桶整齐地堆放在山洞里,洞口挂着几串尚未完工的烟花,在夜风中轻轻晃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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