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,沉甸甸地压在安都城的上空,将整座城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。济世堂内,烛火在微风中摇曳不定,发出微弱且跳跃的光,把苏晚清瘦的影子长长地投射在墙壁上,与那堆积如山的病案记录交织在一起,营造出一种诡异而压抑的氛围。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草味,这原本带着生机与希望的味道,此刻却怎么也掩不住那隐隐的死亡气息,仿佛是病魔在黑暗中发出的无声威胁。
苏晚的指尖轻轻滑过一页页泛黄的纸张,每一页都承载着一个病患的痛苦与挣扎。她全神贯注,目光在姓名、住址、发病时日与症状等记录间穿梭,眉头紧紧蹙起,宛如两座紧锁的山峰。她那双清亮的眸子在跳动的火光下闪烁着锐利的光芒,仿佛要穿透这些文字,找出隐藏在背后的真相。
“不对,不对……”她低声呢喃,声音轻得如同夜风中的一缕叹息。她迅速将十几份病案在桌上摊开,病案纸张相互摩擦,发出沙沙的声响。接着,她又取来一张安都城的舆图,舆图展开时发出清脆的“哗啦”声。她手持朱笔,笔尖在舆图上快速移动,一个又一个红圈在舆图上出现,最后竟诡异地汇集在东街的一片区域,仿佛是命运在舆图上留下的神秘记号。
她拿起另一份记录,那是魏五差人送来的城中水源分布图。纸张因为频繁翻阅,边角已经微微卷起。“东街……所有重症病患,都饮用过东街福源巷的井水。”苏晚的目光顺着舆图上标注的水源流向,一路向上追溯,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执着与坚定。
突然,她的呼吸猛地一滞,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。她的指尖重重地按在了舆图的城南一角,那里,赫然标注着三个大字——吴记布庄。
安都城最大的染坊,其排出的废水,恰好是福源巷井水的上游源头。刹那间,所有的线索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来,那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件,此刻在她脑海中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拼图。
那些病患并非死于寻常风寒或时疫,他们的症状——初期干咳,继而呼吸困难,神思恍惚,与寻常肺疾截然不同。这根本不是天灾,而是人祸!苏晚心中涌起一股愤怒与决然,她猛地站起身来,眼中寒光一闪,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。她知道,她必须亲自去看看,揭开这背后的真相。
“小梅,”她扬声唤道,声音在寂静的济世堂内回荡。“病坊那边你多费心,任何病患出现异常,立刻记录下来。尤其是神志方面的变化。”
“是,小姐。”门外传来小梅清脆的应答声,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与坚定。
苏晚又走到后院,后院里弥漫着淡淡的月光,魏五正在那里擦拭兵刃。月光洒在兵刃上,反射出清冷的光。“魏五,我要去一趟城南的吴记布庄。你在外面接应,若两个时辰后我没出来,立刻带人冲进去。”
魏五擦拭的动作一顿,抬起头,眼中满是担忧。“小姐,那吴记布庄的后台是户部侍郎,坊内护院众多,您一个人……”
“正因如此,才不能打草惊蛇。”苏晚语气决绝,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。“我有分寸。”
翌日清晨,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,洒在安都城的大街小巷。苏晚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裙,布料粗糙,摩擦着她的肌肤。她脸上用草药汁抹得蜡黄,看上去就像一个为生计奔波的普通农家女。
在受过她恩惠的洗衣妇阿花的引荐下,她以“阿晚”的身份,顺利混入了吴记布庄,成了一名负责晾晒布匹的杂工。
一踏入染坊,一股浓烈而奇异的香气便扑面而来。那香味初闻时芬芳馥郁,仿佛是百花凝萃,各种花香交织在一起,让人仿佛置身于繁花盛开的春日花园。但仔细一辨,香气深处却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,那股腥甜如同隐藏在花丛中的毒蛇,闻久了竟让人头脑发昏,昏昏欲睡。
苏晚心中警铃大作。这香味不对劲!她不动声色地跟着管事穿过喧闹的前院。染池边,数十名女工正费力地搅动着五颜六色的染缸,染缸里的染料咕嘟咕嘟地冒着泡,散发出刺鼻的气味。女工们大多面色憔悴,眼神麻木,动作迟缓,仿佛被抽走了魂魄。她们在繁重的劳作间隙,总会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,脸上露出片刻的迷醉,仿佛那奇异的香气是她们在这苦难劳作中的唯一慰藉。
这香气,有问题!苏晚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。
管事将她带到后院的晾晒场,晾晒场里摆满了一排排高大的木架,木架上挂满了湿漉漉的布匹。管事指着木架,不耐烦地交代了几句便转身离开。
苏晚一边笨拙地学着其他女工的样子晾晒布匹,一边悄然打量着四周。后院极大,却异常安静,与前院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。安静得有些诡异,仿佛隐藏着无数的秘密。
最引人注目的是院子最深处的一座独立院落,青砖高墙,墙壁上爬满了斑驳的青苔,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。门前竟有四名手持佩刀的护院把守,他们神情冷峻,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周围,任何一丝动静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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