穿过风语峡谷隘口,一片被灰白浓雾永久笼罩的森林赫然眼前。参天古木的枝干虬结扭曲,宛如巨兽的骸骨,将天光彻底隔绝,只在浓雾中投下诡谲的光斑。空气中悬浮着细密的金色粉尘,散发着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气——噬忆孢子,迷雾森林的致命陷阱,也是她们为避开追兵不得不踏入的险地。
“这雾气…还有孢子…”苏璃脸色微变,立刻屏息,指尖泛起微弱的紫光试图隔绝,“它们在侵蚀感知!”她的幻境天赋对精神污染格外敏感,刚踏入森林边缘,眩晕感就如潮水般袭来。
沈砚眼神锐利如鹰,掌心跳跃起一小簇赤金火焰,驱散靠近的孢子:“撑住!用灵力隔绝口鼻,尽快穿过去!”身后,赵峰的咆哮与蛮族佣兵的呼喝声隐隐穿透雾气,如同悬顶的利刃,逼迫她们不敢停歇。
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入浓雾深处。脚下是厚厚堆积的腐叶,踩上去悄无声息。雾气仿佛活物,缠绕着她们,能见度不足五步。金色孢子无孔不入,甜香钻入鼻腔,带来阵阵昏沉,意识仿佛坠入泥沼。
“不对…这孢子…!”沈砚猛地顿足,用力甩头,试图驱散脑中翻腾的幻影——父亲倒在血泊中的身影、长老宣判时冰冷的眼神、铁壁城卫兵嘲讽的嘴脸…这些深埋的痛苦记忆被孢子强行勾起,变得无比清晰、刺骨。
“爹…娘…对不起…都是我的错…”身旁传来苏璃梦呓般的低喃,声音破碎。沈砚心下一沉,扭头看去,只见苏璃面色惨白如纸,眼神空洞失焦,身体摇摇欲坠,显然已被孢子深度侵蚀。
“苏璃!看着我!”沈砚急喝,伸手去扶,掌心的赤金火焰试图驱散她周身的孢子。
但为时已晚!
苏璃霍然抬头!那双原本清澈的眸子此刻布满猩红血丝,被无穷的恐惧、蚀骨的仇恨和毁灭性的自责彻底吞噬!噬忆孢子放大了她心底最深的梦魇——苏家满门被屠的惨烈景象,以及那句日夜啃噬灵魂的“如果我没去悬空城…”!
“是你们!都是你们害的!”苏璃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,猛地将沈砚狠狠推开!在她的扭曲幻境中,眼前的沈砚已化身为悬空城长老那张伪善的脸,或是蚀灵族那双贪婪嗜血的眼,是一切痛苦的根源!
“苏璃!是我!沈砚!”沈砚被推得连退数步,看着苏璃眼中陌生的疯狂和刻骨恨意,心脏像是被冰冷的铁爪攥紧、撕裂。她从未见过苏璃如此模样,那股绝望的毁灭欲让她遍体生寒。
苏璃彻底沉沦心魔!双手印诀狂乱变幻,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浓郁、粘稠的紫色幻境雾气轰然爆发,瞬间将两人笼罩!“偿命!把爹娘还给我!把苏家还给我!”雾气翻腾,瞬间凝结成无数道尖锐、森寒的冰棱,带着冻结灵魂的杀意,铺天盖地朝沈砚攒射而来!冰棱之中,更夹杂着苏璃家人残破、泣血的幻影,发出无声的哀嚎,冲击着沈砚的心神!
“绝不能伤她!”沈砚心中决断,赤金火焰在身前瞬间凝成一面厚重的弧形火盾。
“轰!砰!砰!砰!”
冰棱与幻影狠狠撞击在火盾上,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和能量涟漪!火盾剧烈震颤,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沈砚被震得手臂发麻,气血翻涌,脚下的腐叶被狂暴的气流卷起。每一道撞击,都伴随着幻影中家人的哭喊和苏璃撕心裂肺的质问:“为什么是我?!为什么去悬空城?!”
“清醒过来!苏璃!仇人是悬空城的叛徒和蚀灵族!不是我!”沈砚奋力维持火盾,声音因焦急和心痛而嘶哑。看着挚友被心魔扭曲,将利刃指向自己,这种痛楚远胜任何物理攻击。
苏璃置若罔闻,幻境愈发狂暴。雾气翻涌,竟凝聚成她父母模糊的身影,他们伸出染血的手,指向苏璃,口中无声地重复着:“都怪你…都怪你去了悬空城…” 这源自内心最深自责的幻象,让苏璃彻底崩溃!“啊——!是我的错!都是我的错!”她嘶吼着,攻击变得更加无序而疯狂,冰棱如暴雨倾泻!
沈砚被幻境中那指向苏璃的染血手指刺痛了双眼。她感同身受,那种被自责淹没的窒息感。但此刻,她必须成为苏璃的锚点!
“强攻只会刺激她的心魔…烬火…老墨说过…” 沈砚脑中灵光一闪。赤金烬火,不仅焚尽万物,其核心更蕴含着守护与净化的本源生机!
“赌一把!”沈砚眼中闪过决绝。她猛地撤去火焰护盾!嗤啦!几道冰棱瞬间划破她的手臂和肩头,留下深可见骨的血痕,剧痛让她闷哼一声。但她强忍痛楚,深吸一口气,将心神沉入丹田最深处,调动起那缕最精纯、最温和的本源之火。掌心的火焰不再狂暴炽烈,而是化作一片温暖、柔和的金色光晕,如同初冬的暖阳,散发着宁静与生机的气息。
“苏璃!看着我!”沈砚迎着漫天冰棱,不退反进!她将柔火向前推送,形成一道缓慢却无比坚定的淡金色光幕,温柔地拂向苏璃,试图驱散缠绕她的孢子和狂暴幻雾。“这火焰!在戈壁绿洲的寒夜里,它温暖过你!在观测塔的绝境中,它为你压制过伤势!这是守护你的力量,璃儿!不是伤害你的武器!” 沈砚的声音穿透幻境的喧嚣,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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