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在“白骨沟”上空回荡,久久不散。从绝望的迷途到生路的突然呈现,这巨大的转折让许多身经百战的老兵也忍不住热泪盈眶。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,敲打着残破的盾牌,用尽全身力气嘶吼,仿佛要将之前积压的所有恐惧、干渴和疲惫都倾泻在这片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死亡之谷中。
常胜立于沟壑边缘,任由狂喜的浪潮冲刷着身后的军队。她脸上那丝淡淡的笑意早已隐去,取而代之的是愈发凝重的审视。作为主帅,她比任何人都清楚,找到“白骨沟”仅仅是第一步,绝非终点。这条遍布骸骨的巨大沟壑,与其说是生路,不如说是一个更加诡异、潜藏着未知危险的新战场。
她抬起手,向前轻轻一压。
动作不大,却仿佛带着无形的力量。喧嚣的声浪如同被利刃切断,迅速平息下来。所有士兵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,充满了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期待。
“徐将军。”常胜的声音依旧沙哑,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。
“末将在!”徐辉祖踏前一步,抱拳应道,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敬重。
“派出三支精锐斥候小队,呈品字形沿沟壑两侧及底部向前侦查。重点注意以下几点:一,寻找任何可能的水源迹象,无论是湿土、特殊植被还是动物足迹;二,勘查地形,寻找相对安全、易于防御的通道;三,警惕任何可能的活物或人为陷阱。一有发现,立刻回报,不得冒进。”
“得令!”徐辉祖毫不迟疑,立刻转身点兵遣将。经过迷途寻路一事,他对常胜的判断力已再无半分怀疑。
常胜又看向队伍中几名状态尚可的将领:“其余人等,原地休整,但不可松懈!以百人队为单位,轮替警戒。检查兵器装备,整理马匹。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,必须尽快找到水源!”
命令一条条清晰下达,军队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,在短暂的狂喜后,再次高效而谨慎地运转起来。
常胜则带着两名亲卫,小心翼翼地沿着陡峭的坡壁,下到了沟壑底部。越是靠近,那股浓烈的死亡气息便越是逼人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尘土与骨质腐朽混合的怪异味道。脚下不时传来“咔嚓”的脆响,那是不知道沉寂了多少年的骨头被踩碎的声音。
她蹲下身,仔细察看着这些骸骨。有些骨骼巨大,属于骆驼或牛马,更多的则是人类的遗骸。骨骼散落的状态各异,有的相对完整,保持着临死前蜷缩或爬行的姿势;有的则七零八落,上面布满了野兽啃咬的齿痕。一些锈蚀殆尽的铁器、破碎的陶片、以及早已风化成絮状的衣物残片,夹杂在累累白骨之间,无声地诉说着过往商旅、军队乃至流亡者在此遭遇的惨剧——可能是迷途干渴而死,可能是遭遇了沙匪劫掠,也可能是被狼群或其他猛兽袭击。
“将军,看这里。”一名亲卫指着不远处一具相对完整的人类骸骨。那骸骨俯卧在地,右臂前伸,指骨深深抠入干硬的土地,左臂则怪异地扭曲在身后,脊椎骨的位置,嵌着一枚已经锈蚀成黑褐色的箭头。
“是箭伤……看来这里并非只有天灾,更有人祸。”常胜沉声道。她站起身,极目远眺,沟壑蜿蜒向前,深处光线昏暗,看不清尽头。两侧是高耸的、色彩斑斓的岩壁,呈现出被千万年风沙侵蚀后的奇异形态,如同沉默的巨神,俯瞰着沟底这些渺小的生灵与死物。
她心中那份不安愈发强烈。父亲的手稿对“白骨沟”的记载也仅限于名称和大致方位,对其内部的详细情况语焉不详。这更像是一个被刻意遗忘的禁忌之地。
时间在等待中缓慢流逝。头顶的太阳一点点移动,将灼热的光线投入沟底,气温迅速升高。干渴如同跗骨之蛆,再次啃噬着每个人的意志。虽然找到了地标,但若找不到水,他们依然只能等死。
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,一队斥候终于返回,带来了至关重要的消息。
“禀将军!”斥候队长脸上带着兴奋与凝重交织的复杂表情,“前方约五里处,发现异常!沟壑在此处变得狭窄,一侧岩壁下有大量坍塌的巨石,形成一片乱石区。在石缝深处,我们发现了……发现了湿气!而且,岩壁上有明显的、人工开凿的痕迹!”
“人工开凿的痕迹?”常胜和徐辉祖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。在这死亡之地,竟然存在人造物?
“是!像是……某种古老的引水渠或者栈道的基座,但大部分已经被风沙掩埋或坍塌了。我们在那附近还发现了不少新鲜的狼粪和爪印,数量不少!”
水源的线索与人工遗迹、狼群活动迹象同时出现,这让情况变得扑朔迷离起来。
“狼群……”徐辉祖眉头紧锁,“它们是循着水源而来。有狼群盘踞,说明那里极有可能存在稳定的水源,但也意味着我们取水将面临危险。”
常胜沉吟片刻,果断下令:“全军开拔,目标斥候发现的乱石区!保持战斗队形,警惕狼群袭击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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