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地深处的岩洞里,时间在油灯的阴影和压抑的呼吸声中缓慢爬行。转移到这里的第七天,最后一点油脂熬尽了。黑暗,如粘稠的墨汁,淹没了每个人的面容。起初是恐慌的啜泣,很快被苏婉压低却清晰的声音盖过:“慌什么?人眼适应了,总能看见点影子。摸黑的日子,咱们的祖辈又不是没过过。都听着,原地别动,等眼睛缓过来。”
果然,过了约莫一炷香,极致的黑暗褪去,四周浮现出物体模糊的轮廓。岩壁渗出的、极其微弱的水汽,在冰冷的岩石表面凝成几乎看不见的细小水珠,竟能反射洞口方向透进来的、经过多层封堵后已微弱到极致的、带有一丝暗红底色的天光,形成一种诡异的、极其暗淡的微光环境。这光不足以视物,但至少让人知道自己不是瞎了。
“都看见了?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,也给咱们留了‘灯’。”苏婉的声音再次响起,带着一丝刻意的轻松,“趁着还能瞧见影子,王老伯,您带人,把咱们存的最细的藤皮搓成绳,每隔十步,不,五步,就在通道两边墙上,系个结。记清楚了,摸着绳子走,数着结,就不会乱。铁河,你带人,把剩下那点干净的水,用最小的陶罐分装,十人一罐,指定专人保管,每天定量。食物也是,按人头分好,每天由我统一分发一次。谁多吃了,明天就没有。”
在绝对的黑暗与匮乏面前,纪律成了活下去的唯一保障。无人反对,依令而行。藤绳很快搓好,系上了粗糙但可触摸的结。清点物资的结果让人心头发沉:粮食,即使配给减到最低,也只够所有人再撑一个月。清水稍多,但若没有新的水源补充,两个月后也将见底。最要命的是灵泉,只剩下最后一个小皮囊的底,稀薄得几乎尝不出灵气,苏婉将它贴身收藏,视作最后的救命稻草。
“光省没用,还得开源。”分派完物资,苏婉在微光中摊开《育灵枢要》,手指摸索着上面她早已烂熟于心的几行字,“洞内无光,可育‘阴生菌’、‘石耳’。咱们之前弄的菌床,虽然失败了,但腐土还在。王老伯,您老再琢磨琢磨,是不是咱们用的‘种子’不对,还是太潮、太闷了?枢要上说,菌菇的‘孢子’,肉眼难见,可能就附在那些朽木、干草上。咱们把剩下那点朽木、干草,仔细碾碎了,混进腐土里,再用最干净的、煮沸过的水,喷得潮而不湿,放在最通风的那个角落试试。”
“成,我再试试。”王老伯摸索着拿起一块朽木,凑到眼前费力地看着。
“还有水。”苏婉转向岩壁渗水处,“这水汽能凝成水珠,就说明空气里有水。铁河,找几块最光滑、最干净的薄石板,斜着支在渗水最多的岩壁下面,石板下面放陶罐接。再弄些干净的、吸水的苔藓,铺在石板上,看能不能多引下点水来。虽然慢,但聚少成多。”
“另外,”她顿了顿,声音更低了些,“每天‘人气’活动不能停。就在这大洞里,围着坐,小声说话,轮流讲以前村里的趣事,田里的庄稼,山里的野物。谁讲得好,第二天分水时,多给一小口。”这是精神上的“开源”,不让希望和记忆在黑暗中枯死。
黑暗中,人们摸索着,开始了新一轮的、更加精细的求生努力。搓绳,分水,捣朽木,支石板,低声讲述记忆里的阳光与麦浪。每一次成功的摸索,每一滴汇聚的水珠,都成了这无边黑暗中,微小却真实的光点。
地底废墟,时间以另一种方式凝固。那微缩的三角循环,依旧以近乎停滞的频率运转着。令牌中心的暗金光斑,星纹稻苗那点白色的生机,林晓晓冰冷的生命烙印,三者之间流转的“本源”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,仿佛只是宇宙尘埃间一次偶然的、缓慢的共振。
然而,在这绝对的寂静中,变化并非完全停止。星澜那边持续传递过来的、微弱却带着“守护”与“呼唤”的意念波动,如同遥远星系的引力,虽然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,却以一种极其漫长的时间尺度,极其缓慢地、持续地“扰动”着这个近乎凝固的循环。
这扰动暂时无法打破循环的停滞状态,也无法唤醒林晓晓的意识。但它像一丝几乎不存在的气流,吹拂在万年尘封的镜面上,虽然拂不去尘埃,却让镜面最深层的结构,产生了极其微妙的、连“震动”都算不上的、近乎量子层面的“偏转”。
这“偏转”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、极其缓慢的后果:原本完全内循环、不与外界交换任何物质的三角结构,其最外层的、与“地脉”联系最紧密的“令牌”部分,那点暗金光斑,开始以一种比循环本身更慢亿万倍的速度,极其被动地、极其微弱地,吸收着周围环境中……一种极其稀薄、几乎不存在的能量。
这能量并非星力,也非灵气,更非混乱的煞气。而是一种更加本源、更加惰性、近乎“背景辐射”般的、源自这片星辰废墟本身、源自那些巨大金属与晶石残骸、在无尽岁月衰变中散发出的、极其稀薄的“惰性星辰余烬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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