实验室的顶灯在密封箱盖上投下冷白光斑，张伟的警服袖口还沾着雨渍，他将箱子放在操作台上时，金属搭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。
苏砚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——七年前那个暴雨夜突然在眼前闪回，苏棠举着蝴蝶发卡跑向雨幕时，发梢滴落的水珠也是这样的冷。
“三天前整理旧档案库，翻出这批2012年的军方移交文件。”张伟摘下警帽，雨水顺着帽檐滴在地面，“标注‘T-0’的项目组，当年由脑科专家、法医和心理医师组成，后来因伦理问题被紧急叫停。”
裴溯已经戴上白手套，指尖刚触到箱内泛黄的文件，苏砚就看见他后颈的血管微微凸起。
她凑过去时，闻到纸张特有的陈腐味混着淡淡松节油气息——和裴溯母亲笔记里的味道一模一样。
第一份文件是终止令，红色批注刺得人眼睛疼：“T-0号项目终止原因：三名受试者意识融合度低于30%，其中03号实验体于2013年5月17日脱离监管，其余01、02号执行销毁程序。”
苏砚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，解剖刀握久了的指节开始发僵。“销毁程序”四个字在视网膜上灼烧，她想起冷藏柜里苏棠的脑组织样本，想起监控里李明轩用镊子夹起组织时的专注神情——那根本不是在检验，是在挑选。
“所以他们重启了实验。”裴溯的声音像碎冰，他翻文件的动作太用力，纸页边缘卷起毛边，“2017年苏棠失踪，2020年城南流浪汉碎尸案，都是新的‘候选宿主’。”
“看这个。”张伟又抽出一份牛皮纸袋，里面掉出张照片。
苏砚蹲下身去捡，却在看清照片内容时浑身发冷——穿白大褂的女人抱着个小男孩，女人的脸被涂黑了，但小男孩手腕上的银镯子她太熟悉，那是裴溯从不离身的旧物。
“这是......”裴溯的喉结动了动，他蹲下来与苏砚并排，指尖轻轻抚过照片里小男孩的脸。
苏砚能听见他克制的喘息声，像解剖室里氧气罐泄漏的嘶鸣。
“你母亲是T-0项目的核心研究员。”张伟的声音放得很轻，“笔记里提到‘梦境训练’是意识移植的预演，通过深度催眠让实验体接受‘第二人格’。”
裴溯突然站起来，椅背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。
他走到窗边，雨水在玻璃上蜿蜒，将他的影子割裂成碎片。
苏砚看见他攥紧的手背上青筋暴起，那枚银镯子在腕间晃出冷光。“我小时候总做同一个梦，”他的声音带着破碎的颤音，“梦见自己在手术台上，有人说’宿主适配度87%‘。
他们以为我失败了......以为我忘记了。“
“裴溯......”苏砚刚要开口，实验室另一头传来刘洋的惊呼。
技术专家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，屏幕蓝光将他的脸照得发青：“看这个！
服务器里有段加密指令，触发时间是三天后凌晨三点。“
苏砚和裴溯几乎同时凑过去。
监控画面里跳出段乱码，几秒后自动解码成手术流程图：脑电波同步仪、神经接驳管、标注着“宿主07”的女性头像——那是上个月在便利店见过的实习护士，姑娘前天刚报了失踪。
“他们要转移谁的意识？”苏砚的声音发紧，她想起李明轩病历里的“人格分裂倾向”，想起裴溯说的“引导员植入指令”。
“可能是03号实验体。”裴溯的镜片蒙上雾气，他摘下眼镜擦拭时，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，“当年逃脱的那个，现在需要新的宿主维持存在。”
实验室突然陷入死寂，只有空调出风口的风声。
苏砚望着屏幕上的倒计时——72:00:00，心跳声在耳边轰鸣。
她转身时，正看见裴溯将一份案件卷宗塞进西装内袋，动作像在藏匿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。
“你要做什么？”她抓住他的手腕，触感滚烫得反常。
裴溯低头看她，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。“李明轩的助理昨天联系我，说他在废弃医院等我谈和解。”他的拇指摩挲着她手背上的骨节，“我去引他现身。”
“这是陷阱。”苏砚的指甲掐进他皮肤，“你疯了？”
“如果能让他暴露更多证据......”
“证据比命重要？”苏砚的声音在发抖，七年前妹妹消失在雨里的画面再次涌来，“你知不知道，我现在只要一闭眼，就怕下一个消失的是你？”
裴溯突然扣住她后颈，将她抵在操作台上。
消毒水的气味裹着他身上的雪松香水，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垂：“如果我能代替你成为那个宿主......”他的喉结擦过她锁骨，“我会毫不犹豫。”
苏砚的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来，砸在他衬衫第二颗纽扣上。
她想起解剖室里他对着苏棠样本泛红的眼，想起他在法庭上为嫌疑人据理力争时发亮的瞳孔——这个偏执到病态的男人，把所有的温柔都揉碎了，只捧给她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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