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都的深秋总是来得猝不及防,一场冷雨过后,伯因府门前的青石板路泛着湿冷的光,连平日里守门的家丁都缩在门房里,不愿出来。府内更是一片死寂,往日里往来的官员、贵族早已不见踪影,唯有几株枯树在风中摇晃,枝桠刮擦着朱漆大门,发出 “吱呀” 的声响,像是在诉说着这座府邸的衰败。
伯因坐在书房的案前,面前摆着一盏早已凉透的茶,手中攥着一枚磨损的玉扳指 —— 这是他当年随后羿征战时,后羿赏赐的信物,如今却被他摩挲得光滑发亮。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,他的目光却死死盯着案上的一张地图,地图上用炭笔圈出了北方边境的 “黑风口”,那里是犬戎氏部落的聚居地,也是他唯一的希望。
“大人,都安排好了。” 一名亲信轻步走进书房,声音压得极低,他身上穿着粗布商服,脸上沾着些许尘土,像是刚从远方回来,“老奴已按您的吩咐,将密信藏在了盐砖里,扮成巴氏盐商的伙计,明日一早就出发前往北方。”
伯因猛地抬头,眼中闪过一丝急切,却又迅速被恐惧掩盖。他起身走到窗边,确认四周无人后,才低声道:“犬戎氏的首领‘骨都侯’,你确定能联系上?当年我虽帮过他,可如今时隔五年,他未必还认我这份情。”
“大人放心。” 亲信躬身道,“骨都侯去年还派人来王都,想请您帮忙减免赋税,只是那时武罗大人还在,您不便出面,才搁置了。这次老奴带了您的亲笔信,还有当年您救他女儿时的玉佩,他见了这些,定会相信您的诚意。”
伯因松了口气,手指却依旧紧绷。武罗被赐死的场景,他至今历历在目 —— 囚服上的血污、鸩酒的琥珀色、寒浞那平静却带着杀意的眼神,每一幕都让他彻夜难眠。他知道,寒浞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反对他的人,武罗之后,下一个很可能就是自己。与其坐以待毙,不如孤注一掷,借犬戎氏的兵力制造混乱,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。
“密信上的内容,你再跟我复述一遍。” 伯因走到案前,拿起炭笔,在地图上的 “黑风口” 旁又画了一个圈 —— 那里是有穷氏北方的粮草储备库,也是他计划中的 “内应目标”。
“是。” 亲信压低声音,复述道,“信中说,寒浞专权,后羿昏庸,犬戎氏若能在下月十五袭扰黑风口要塞,掠夺粮草,伯因大人愿在王都内应,打开北门,协助犬戎氏夺取王宫粮仓,事成之后,将北方三城的赋税分给犬戎氏一半,为期三年。”
伯因点头,眼中闪过一丝狠厉:“很好。下月十五是北方守军换防的日子,防备最松懈,骨都侯若能在此时出兵,定能一举得手。只要边境告急,后羿定会慌乱,到时候他就会想起,只有我能镇住北方的局势,定会重新启用我掌管军务。等我掌握兵权,再联合宗室,不愁除不掉寒浞!”
他的算盘打得精响 —— 既借犬戎氏的手制造危机,又能借机夺回兵权,甚至还能将 “通敌” 的罪名嫁祸给寒浞(若犬戎氏成功,他便说是寒浞防备不力;若失败,便说是寒浞陷害)。可他却忘了,寒浞的 “寒鸦” 情报网,早已遍布王都的每一个角落,连街头的小贩、客栈的掌柜,都可能是监视他的眼线。
“大人,此事风险太大,若是被寒浞的人察觉……” 亲信面露犹豫,他跟随伯因多年,深知寒浞的手段,心中难免畏惧。
“察觉又如何?” 伯因猛地一拍案,茶水溅出几滴,“如今我已是釜底抽薪,若不拼一把,迟早会像武罗一样,被寒浞栽赃陷害,饮鸩而亡!你只需按我的吩咐去做,事成之后,我保你封爵赏田;若是失败,我一人承担,绝不会牵连你。”
亲信见伯因态度坚决,便不再多言,躬身道:“老奴遵命,明日一早就出发,定不辱使命。”
次日清晨,天还未亮,伯因的亲信便扮成盐商伙计,挑着一担藏有密信的盐砖,从伯因府的后门悄悄离开。他刻意绕开了王都的主街,专走偏僻的小巷,还时不时回头张望,确认无人跟踪后,才加快脚步,朝着北门走去。
可他不知道,从他走出伯因府后门的那一刻起,就有一双眼睛盯上了他 —— 王都北门附近的 “迎客来” 客栈里,掌柜老周正站在二楼的窗边,手中拿着一个账本,看似在核对账目,实则通过窗纸的破洞,死死盯着那名亲信的背影。
老周是 “寒鸦” 情报网的中层成员,负责监控王都北门的往来商旅。他早年曾是巴氏盐商的伙计,熟悉盐商的行头与规矩,昨日 “寒鸦” 总部便传来消息,让他重点关注 “扮成盐商、携带盐砖、前往北方” 的人,尤其是伯因府的亲信。
“看这行头,倒像是巴氏的伙计,可走路的姿势却不像 —— 巴氏的伙计挑盐砖,肩膀会习惯性地往左倾,他却往右倾,定是伪装的。” 老周眯起眼睛,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子,用炭笔记录下亲信的特征:“身高七尺,左耳垂有痣,穿灰布商服,挑两筐盐砖,寅时三刻从南门小巷出发,前往北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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