船舱内,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。雷顿首领、几位聚落长老,以及苏晚晴、渡鸦和韩松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刚刚被唤醒、脸色依旧苍白的林黯身上。外面,干扰器过载的嗡鸣声越来越尖锐,如同垂死者的哀嚎,船舱壁偶尔传来水下变异生物撞击的闷响,提醒着他们危机的迫近。
“我们时间不多。”雷顿的声音沙哑,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,“干扰场最多再维持半个小时。年轻人,我知道你不一样。”他锐利的目光落在林黯那异常的左眼上,“告诉我,你能做什么?或者,我们需要准备迎接末日。”
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林黯肩头。他刚刚勉强适应左眼窝那幽蓝漩涡的存在,尚未完全理解,更谈不上掌控。外界狂暴的网络能量对他而言是毒药,也是诱惑。他右眼扫过周围一张张充满求生渴望却又带着绝望的脸,最后定格在苏晚晴担忧而信任的眼神上。
“我需要……到能量最混乱的地方去。”林黯的声音低沉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他指的是聚落边缘,干扰场最薄弱,与外界网络乱流直接交锋的区域。“我不能保证成功……甚至可能让情况更糟。”
“呆在这里也是等死!”一位长老激动地喊道,“让他试试!”
雷顿首领沉默了几秒,重重一拍大腿:“好!我带你去!”
在雷顿和几名最强壮守卫的护送下,林黯(依旧需要苏晚晴和渡鸦搀扶)来到了聚落边缘一艘最大的废弃驳船上。这里几乎是干扰场的边界,空气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、扭曲的能量涟漪,耳边充斥着混乱的、仿佛来自异界的噪音,让人头晕目眩。水下,巨大的阴影躁动地游弋,撞击着船体。
林黯示意其他人退到相对安全的距离。他独自站在驳船甲板中央,闭上眼睛,深深吸了一口气——这动作牵动了全身的伤痛,但他无视了。他将全部心神沉入左眼窝那个冰冷的漩涡。
这一次,他不再试图压制或抗拒。
他放开了心神,主动引导着左眼窝的漩涡,如同打开了一道闸门。
瞬间,远比在“静默区”内强烈千百倍的混乱能量洪流,如同决堤的洪水,疯狂涌入他的左眼!剧痛!仿佛整个头颅都要被撑爆!无数混乱的意识碎片、扭曲的情感、狂暴的意念,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,刺入他的神经!
他看到了溺死者的绝望,看到了变异生物的饥饿与愤怒,看到了网络底层沉淀了百年的城市痛苦……这些不再是模糊的背景噪音,而是清晰无比的、试图将他撕碎的利刃。
他的身体剧烈摇晃,几乎要栽倒。左眼窝的幽蓝光芒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爆发,漩涡旋转的速度快得仿佛要脱离他的眼眶!
“林黯!”苏晚晴在远处惊呼,想要冲过来,却被渡鸦死死拉住。
“相信他!”渡鸦低吼道,尽管他自己的指节也因用力而发白。
就在林黯的意识即将被这股洪流彻底冲垮的瞬间,他坚守着最后一点清明——“我是林黯”。他将这唯一的信念,如同定海神针般,狠狠楔入疯狂旋转的漩涡中心!
奇迹发生了。
那原本只是被动吸收和轻微过滤的漩涡,在融入他坚定意志的刹那,结构发生了微妙的变化。它不再仅仅是混乱能量的入口,更开始像一个……活着的、拥有初步智能的“过滤器”和“转换器”。
它依旧在疯狂吞噬着外界的混乱能量,但进入漩涡后,一部分最狂暴、最具破坏性的意念,被漩涡本身的结构强行剥离、碾碎、中和;而剩下那些相对“温和”的、属于城市基础记忆和生命本能的能量,则被引导着,以一种更有序的方式,缓缓释放出来,并开始与他自身的生物电场产生奇妙的共振。
这个过程极其凶险,如同在刀尖上跳舞。林黯必须时刻维持着意志的绝对集中,精确地引导着漩涡的“过滤”方向,任何一丝松懈,都可能导致过滤失败,被混乱彻底吞噬,或者……被这新生的、贪婪的漩涡反客为主。
他左眼窝的光芒不再仅仅是幽蓝,而是开始闪烁起细密的、如同电路板般的金色纹路,那是他意志与漩涡力量艰难融合的体现。
外界,惊人的变化开始显现。
以林黯所在的驳船为中心,一圈肉眼可见的、柔和了许多的幽蓝色光环缓缓扩散开来。这光环所过之处,空气中那些扭曲的能量涟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平,刺耳的噪音也降低了一个等级。水下游弋撞击的阴影,动作变得迟缓了一些,狂躁的气息减弱了。
更重要的是,聚落边缘那几个濒临崩溃的干扰器,过载的嗡鸣声逐渐平息,闪烁的红灯变成了相对稳定的黄灯!干扰场的强度虽然没有恢复,但崩溃的进程被强行中止了!
“有效!他做到了!”韩松博士激动地指着能量读数仪,上面的乱码开始变得有序。
聚落的居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驳船中央、如同神只又如同恶鬼般的林黯。他周身笼罩在幽蓝与金色交织的光芒中,身体因为承受巨大负荷而微微颤抖,但身影却前所未有的高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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