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声的博弈
在由旧实验室改造而成的研究室内,气氛凝重而专注。林黯坐在一张简陋的椅子上,脸色依旧苍白,左眼窝的“镜瞳”黯淡,只有凑近了才能看到内部星漩极其缓慢的流转。苏晚晴和韩松博士正围着他和放在防震台上那块灰暗的“种子”,进行着一次次小心翼翼的尝试。
“生命体征稳定,但神经传导速率只有正常水平的30%,尤其是左眼视觉皮层及相关功能区,活性极度抑制……”苏晚晴看着连接到林黯头部的生物监测仪屏幕,眉头紧锁。她尝试用微弱的生物电刺激配合神经活化剂,但效果甚微。林黯的力量源于意识与碎片的深度融合,这种本源性损伤,常规医学手段几乎无能为力。
另一边,韩松博士正用各种简陋的仪器扫描着那块“种子”。它内部结构异常复杂且致密,所有能量反应消失,像一块真正的死物。“奇怪……太奇怪了……”韩松喃喃自语,调整着一台老旧的频谱分析仪,“就算能量耗尽,其物质基底也应该残留特定的能量签名……但这东西,内部仿佛是一片绝对的‘虚无’,连基本粒子层面的振动都似乎被‘冻结’了。这不符合任何已知的物理规律!”
林黯闭着双眼,大部分心神都沉入体内。他能感觉到,左眼窝的“镜瞳”并非完全沉寂,而是在进行着一种极其缓慢的“自我修复”。三块碎片的力量在微观层面流转,试图弥合因过度透支而产生的“裂痕”。这个过程需要能量,而外界的网络依旧混乱狂暴,他不敢贸然汲取。那块“种子”……他尝试将一丝微弱到极点的意识探向它。
没有回应,没有排斥,只有一片冰冷的、绝对的“空”。仿佛他的意识触须伸入了一个没有任何维度概念的虚空。这种感觉比狂暴的能量冲击更令人心悸。
“它像一扇被锁死的门,”林黯缓缓睁开右眼,声音带着疲惫,“钥匙……可能不在我们已知的维度。”他隐隐觉得,要解开“种子”的秘密,甚至加速自身的恢复,可能需要先理解并一定程度“修复”外界的灵思网络。这是一个互为因果的死循环。
锈带求生法则
与此同时,渡鸦带领的侦察队正穿行在锈带危机四伏的废墟中。小队算上他一共六人,都是经验丰富、身手矫健的好手。他们穿着拼凑的伪装服,脸上涂着油彩,行动悄无声息。
眼前的锈带,比“天穹之心”坠落前更加狂野和危险。能量乱流如同无形的鬼火,在地表随机窜动,将金属垃圾熔化成诡异的雕塑;变异的生物不仅数量增多,攻击性也更强,他们亲眼看到一只房子大小的“锈蚀巨蟹”用巨钳轻易剪断了一根承重梁;空气中始终弥漫着一股淡淡的、甜腥的腐臭味,据说是某种能释放致幻孢子的菌类大量繁殖的结果。
“头儿,三点钟方向,废弃净化塔楼顶,有反光。”一名负责了望的队员压低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汇报。
渡鸦举起改装的高倍望远镜望去。塔楼顶端,几个身影正在用镜子碎片向远方打着信号。他们的穿着不是统一的制服,而是各种破烂衣物拼凑,但手臂上都绑着一根白色的布条。
“是‘白布条’的人,”渡鸦低声道,示意小队隐蔽,“一个最近崛起的幸存者团体,据说首领是个前‘守夜人’的低级军官,心狠手辣,主要在旧工业区活动,抢物资,也抓劳力。”
他们绕开了“白布条”的哨站,继续向预定的资源点前进。根据雷顿提供的简陋地图,附近应该有一个战前的地下食品储备库。
然而,当他们抵达目标地点时,心沉了下去。储备库厚重的合金大门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撕裂,里面早已被洗劫一空,只留下一些破碎的包装袋和凌乱的脚印。墙壁上,用红色的油漆(或许是血)涂抹着一个狰狞的、由齿轮和骷髅组成的图案。
“是‘掘骨团’的标记,”另一名见识广博的队员声音干涩,“一帮彻头彻尾的疯子,信仰什么‘钢铁净化’,认为只有抛弃肉体,将意识融入机械才能得到永生。他们不要食物,只抢能源、武器和……活人,用于他们那该死的‘改造仪式’。”
坏消息接踵而至。他们后续探索的几个可能存在资源的点位,要么早已被搬空,要么被危险的变异生物占据,要么就被“白布条”或“掘骨团”这样的势力划为了地盘。
“妈的,这帮孙子动作真快!”渡鸦骂了一句,眉头紧锁。资源的匮乏程度远超预期,各个幸存者团体为了争夺所剩无几的生存物资,冲突已经不可避免。
在返回“深井堡垒”的路上,他们遭遇了一场小规模的遭遇战——一队“白布条”的巡逻兵试图抢夺他们携带的(少量)净水和从变异植物上采集的、勉强可食用的块茎。战斗短暂而激烈,渡鸦小队凭借更丰富的经验和默契配合击退了对方,但自己也有一人受了轻伤。
带着沉重的情报和寥寥无几的收获,侦察队踏上了归途。渡鸦知道,他们带回去的,不仅是周边区域的残酷现状,更是一个迫在眉睫的警告:“深井堡垒”并非世外桃源,外面的饿狼,迟早会嗅到这里的味道。
微光与暗涌
“深井堡垒”内,林黯听着渡鸦的汇报,沉默良久。左眼窝深处,那微不可察的三色光芒,似乎因外界传来的压力而微微加速了流转。
苏晚晴将一份刚整理出来的、关于“种子”物质结构异常性的报告递给他,担忧地看着他。
内忧外患,齐聚于此。
林黯抬起头,目光扫过研究室内疲惫的同伴,又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岩层,看到了外面那个弱肉强食的废土世界。
“我们需要盟友,”他缓缓开口,声音依旧沙哑,却多了一丝决断,“也需要……让外界知道,这里,有一盏灯,还没熄灭。”
他指了指韩松面前那台不断尝试发送信号的通讯器。
“继续联系默客。同时……尝试用低功率、广域广播,发送一条信息。”
“什么信息?”苏晚晴问。
林黯的左眼“镜瞳”中,那点微光坚定地闪烁着。
“镜城幸存者们,这里是‘深井’。我们提供有限的医疗、技术支持和……秩序的可能。”
这是一步险棋。灯光会吸引飞蛾,也可能招来豺狼。
但在这片余烬弥漫的废土上,沉默,同样意味着死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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