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帮我准备两样东西。”林九的声音很平静，平静得让马修心里发毛。“第一，一套能让我在外面单独行动至少二十四小时的装备——要轻，要能屏蔽基础能量探测，最好能临时干扰一下这玩意儿。”他指了指手腕上的烙印。“第二，在明天凌晨四点，能源核心例行维护、监控系统轮换的空档，制造一个小范围的、可控的‘异常能量波动’警报，位置就选在D区边缘，靠近那个深层入口附近。不用太真，能吸引注意力就行。”
马修张大了嘴，手里的数据纸差点掉地上。“你……你要干什么？你疯了？现在出去？外面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？而且制造假警报，这是严重违纪！”
“留在这里，我才真的会疯。”林九打断他，目光如深潭，不起波澜，“马修，你看看我。看看这个。”他又抬了抬手，黑色的烙印在冷光下仿佛能吸收视线，“我待在这儿，对基地来说是什么？是救命稻草，也是定时炸弹。雷烈怕我，普通人躲我，研究人员想剖开我研究。每一次我使用力量，都让这烙印更深一点，让我离‘人’更远一点。下一次冲击要是真在七十二小时里来，你觉得，当压力大到一定程度，我这个‘钥匙’或者‘桥梁’，还能由得了自己吗？”
他顿了顿，语气里透着一丝冰冷的自嘲：“前哨站那个东西想‘接收’我，废墟里的‘帷幕’想困住我，拜影教想抓我，基地下面那个不知道是阵眼还是陷阱的玩意儿在呼唤我……我像个磁铁，专门吸这些要命的麻烦。我留在基地，下一次麻烦上门，就不是几只影魅和几个疯子教徒那么简单了。可能整个‘灯塔’，都会被卷进来。”
马修的脸色白了又白，他想反驳，想说基地有防护，说大家可以一起想办法。但话到嘴边，又咽了回去。他想起了车库外那恐怖的吞噬场景，想起了林九眼中那片令人心悸的漆黑。林九说的，可能是最残酷的现实。
“那你出去……去哪儿？”马修的声音干涩。
“去找‘答案’。”林九看向隔离室光滑的墙壁，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阻隔，投向了那片深邃的黑暗，“去找玄一口中的‘圣所’，去找那个‘守门人’，去搞清楚基地下面到底是什么，还有……看看能不能找到控制这玩意儿，或者至少是理解它的方法。”他再次摸了摸手腕，“留在这里等着被研究，被安排，被当成武器或者祭品，我宁愿出去，在变成完全失控的怪物之前，自己把路趟明白了。”
“可是外面……”
“外面再危险，也比困在笼子里等死强。”林九的语气斩钉截铁，“至少在外面，我还能决定自己的方向。”
马修沉默了很长时间，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数据纸的边缘，留下深深的褶皱。最终，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，重重地点了点头。“装备……我想办法。‘火种’模块的研究权限给了我一些便利，仓库里有些……非标准配置的东西。屏蔽和干扰装置，我可以试着改装一下之前报废的探测器组件，结合玄一道长给的一点符箓原理……但效果不敢保证，持续时间可能很短。”
“足够了。”林九点头，“假警报呢？”
“D区边缘的监控传感器有几个老化节点，我可以远程注入一段模拟的能量脉冲信号，触发二级警报。轮换时段的响应会慢一些，大概能争取到十分钟左右的混乱和注意力转移。”马修快速计算着，“但雷烈不是傻子，他很快会发现问题。而且一旦发现你不见了……”
“那就让他们发现吧。”林九扯了扯嘴角，露出一丝没什么温度的笑，“我本来就不该属于这里。我走了，对很多人来说，是松了口气。”
马修看着他的笑容，心里一阵发酸。他想说不是这样的，想说苏洛雪会担心，想说他自己……也不希望林九这样离开。但他说不出口。理智告诉他，林九的决定，或许对所有人都是最优解。
“苏队长那边……”马修迟疑道。
“别告诉她具体计划。”林九摇头，“她知道得越少，责任越轻。如果以后有机会……我会想办法联系。”
他说得轻描淡写，但马修听出了其中的诀别意味。这一去，生死未卜，前路茫茫。
“我……我去准备。”马修站起身，抱紧怀里的数据，逃也似的离开了隔离室。他怕自己再多待一秒，就会忍不住劝阻，或者……流露出不该有的软弱。
门关上后，隔离室里只剩下林九一个人。
他缓缓躺回板床上，闭上眼睛。脑海里却异常清醒，像被冰水浸过。刚才对马修说的话，有一半是分析，另一半，是他这些天躺在冰冷房间里，反复咀嚼得出的结论。
他不是英雄，从来都不是。他只是个被卷进漩涡的倒霉蛋。
以前，他只想活下去，顺便护住身边那几个还能称得上是“同伴”的人。但现在，情况变了。他的存在本身，就成了漩涡的核心，成了吸引灾难的源头。铁砧死了，山猫半死不活，秃鹫和夜莺看他像看怪物，苏洛雪为他背负着巨大的压力……这一切，都因为他这个“钥匙”在这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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