仓库门半开着的那条缝,漏出来的光暗红暗红的,跟血月一个色儿,但更稠,像掺了血。林九在门口站了会儿,右臂猎印烫得他牙关咬紧——里面那东西的共鸣强得离谱,像有面鼓在他骨头里敲。
“进不进?”阿箐小声问,手里水晶的光已经弱到只能照见脚面。
林九没立刻答。他先“感觉”了一下——仓库里就一团波动,很稳,没敌意,但也算不上友好,更像……等待。而且这波动和影魅不一样,更接近他自己,但又有点区别,像同一棵树杈上分出的两根枝。
“你在外头等。”林九说,“万一不对劲,你先跑。”
“我不——”
“没商量。”林九打断她,推门进去了。
仓库里空荡荡的,就中间堆着些盖帆布的货箱。暗红的光源在深处,是个摆在木箱上的东西——拳头大,不规则形状,表面有细密纹路,像玉石又像骨头,光从内部透出来。
那东西旁边,坐着个人。
青衫,长发用木簪随意挽着,侧对着门。看身形是个年轻姑娘,正低头对着手里的东西低声念叨什么。她面前地上摊着几卷竹简,黄得发黑,一看就是老物件。
林九脚步放得很轻,但地板还是吱呀响了一声。
姑娘没回头,只说了句:“关门,风大。”
声音清清冷冷的,像山泉。林九愣了下,还是把门带上了。他走近几步,看清了姑娘的脸——二十出头,眉眼很淡,皮肤白得没血色,但嘴唇是自然的红。她眼睛盯着手里一块龟甲似的东西,指尖在上面慢慢划。
林九的目光落到她脚边。
然后他呼吸停了。
姑娘的影子——在动。
不是风吹的那种晃,是自主的、有目的的动作。影子延伸出一只“手”,正捏着一卷竹简的边缘,慢慢展开。影手没有实体,但竹简就像被无形的手指拨动,一截一截摊开。摊开后,影手在竹简文字上缓缓移动,像在阅读。
阅读。
影子在读竹简。
林九后背汗毛全竖起来了。他见过阿箐的影子正常,见过加油站老人影子跪拜,但影子自己看书?这他妈什么鬼?
姑娘这时才转头看他。眼睛是普通的黑色,但瞳孔深处有点暗金的光泽,不仔细看看不出来。
“林九?”她说。
林九绷紧了:“你认识我?”
“猜的。”姑娘放下龟甲,站起身。她个子不高,青衫宽宽松松,但站姿很稳,“猎印的波动,隔三里地都能闻到。而且最近被第七席标记的无心者,就你一个。”
“你是谁?”
“青禾。”她说,指了指地上的竹简,“看坟的。”
“看坟?”
“嗯。”青禾弯腰捡起那卷被影子读过的竹简,拍了拍灰,“这片山区,古时候是王侯墓葬区。灾变前我爷爷在这儿守墓,灾变后我接着守。顺便……研究研究这些老东西。”
她把手里的竹简递给林九:“看看。”
林九没接,先看了眼阿箐——姑娘还躲在门口货箱后头,探头探脑。青禾也看见了,点点头:“那个金眼的小姑娘?让她也进来吧,外头冷。”
阿箐犹豫了下,还是进来了,站到林九身边。
林九这才接过竹简。竹片用皮绳串着,边缘磨得光滑,上头刻的字是小篆,他勉强认得几个:“天……地……绝……通……”
“绝地天通。”青禾说,“上古记载,人神杂居,后来天柱折,地维绝,有大能者‘绝地天通’,把人间和神界——或者说,和其他维度——隔开了。”
她走到那发光的东西旁边,手指轻轻碰了碰:“这玩意儿叫‘影核碎片’,我从一个快死的影祭司身上挖的。它能放大感知,让我读懂这些古文字里藏着的……真东西。”
林九皱眉:“你想说什么?”
“我想说,”青禾转头看他,暗金色的瞳孔在红光映照下显得有点妖异,“现在的影劫,不是第一次。上古那次‘绝地天通’,就是上一次影劫。当时的人用某种方法把两个世界隔开了,但现在……隔断在松动。”
她指向竹简上一行字:“你看这儿:‘九鼎镇九州,九坛通九幽’。九鼎是镇压用的,九坛是通道。现在的红月,就是某个坛‘睁眼’了。而第九席——影祭司的第九个位置,一直空着,因为需要特定的‘容器’才能坐上去。”
林九心里一沉:“无心者?”
“对。”青禾点头,“无心者没有影子,不会被影墟侵蚀,是天生的‘桥梁’。九个无心者,对应九个祭坛。用他们献祭,就能彻底打开通道,让两个世界重新……融合。”
阿箐颤声问:“融合会怎样?”
“人间变影墟,影墟变人间。”青禾说得很平静,“所有人要么死,要么变成影魅那样的东西。当然,影祭司们会说这是‘升华’,是‘进化’。”
林九握紧竹简:“你怎么知道这些?”
“我看了十年坟。”青禾笑了笑,有点苦,“坟里的陪葬品,竹简、玉册、青铜器,上面刻的全是这些。我爷爷早就猜到了,他说影劫会再来,守墓人的责任就是等‘钥匙’出现,然后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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