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黄河笼罩在薄雾中,水声轰鸣如雷,卷起千堆雪浪。河南岸,汉军水寨连绵数里,战船如林,桅杆如森。最大的楼船“镇河”号停泊在最前方,船高五层,长三十余丈,船首雕刻着狰狞的龙首,龙目镶嵌黑曜石,在晨光中泛着冰冷的光泽。
陆抗站在船头,一身玄色水师都督戎装,披风在河风中猎猎作响。他望着对岸隐约可见的营寨轮廓,眼神锐利如鹰。
“将军,丞相到了。”亲兵低声禀报。
陆抗转身,快步走下舷梯。码头边,诸葛瞻的马车刚刚停稳。他今日未着朝服,而是一身深青色文士常服,外罩一件半旧的墨色披风,腰间佩着天子剑“承光”,除此之外再无装饰。李烨紧随其后,手按刀柄,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。
“丞相。”陆抗上前行礼。
诸葛瞻虚扶:“陆将军不必多礼。这几日辛苦你了。”
“分内之事。”陆抗侧身引路,“请丞相登船检阅。”
两人登上“镇河”号。这艘楼船是陆抗耗时三年督造的旗舰,可载士卒八百,配有拍杆、弩机、投石机等重型器械。此刻甲板上水军列队整齐,盔明甲亮,鸦雀无声。
“三日来,末将命水军日夜操练,已熟悉各船性能。”陆抗边走边介绍,“大小战船三百艘,分为三层阵列:最前是走舸、蒙冲等快船,负责侦察、袭扰;中间是斗舰、楼船主力;后方是运输船、补给船。若晋军敢渡河来犯,必让他们有来无回。”
诸葛瞻点头,走到船舷边。雾气渐散,对岸景象清晰起来——晋军的营寨依河而建,连绵不绝,旌旗招展,目测不下三万人马。
“司马伦倒是舍得下本钱。”诸葛瞻淡淡道,“把压箱底的兵力都拉出来了。”
“虚张声势罢了。”陆抗冷笑,“末将已派斥候细探,对岸多是新募之兵,装备不全,士气低落。真正能战的,不过杨馥从幽州带来的老卒。”
正说着,对岸忽然鼓声大作。只见营门大开,一队队骑兵鱼贯而出,在河滩上列阵。阳光下,刀枪反射寒光,马蹄踏起尘土,军容看起来颇为雄壮。
“这是在立威。”李烨沉声道。
陆抗看向诸葛瞻:“丞相,要不要我们也……”
“不必。”诸葛瞻摆手,“他演他的,我们看我们的。”
话音刚落,汉军水寨中响起悠长的号角声。不是战号,而是……操练号。
只见各船水军开始日常训练:走舸编队穿梭如游鱼,斗舰演练接舷战,楼船上的弩手练习瞄准射击。一切井然有序,没有刻意展示,却自有一股沉静而强大的气势。
相比之下,对岸晋军的阵列就显得有些刻意、有些浮躁了——骑兵不停变换队形,扬起漫天尘土,反而暴露了训练不足的问题。
“高下立判。”陆抗轻声道。
诸葛瞻微微一笑,目光落在对岸中军那杆“赵王”大旗下。那里,一个身穿王袍的身影正遥望这边。
“他在看我们。”诸葛瞻说,“那我们就让他好好看看。”
他转身,对陆抗正色道:“陆将军,今日之会,无论结果如何,你都必须沉住气。水军不可妄动,不可给司马伦任何借口。”
“末将明白。”陆抗抱拳,“但丞相安危……”
“有敬之在,还有陆将军的水军。”诸葛瞻拍了拍他的肩,“足够了。”
陆抗欲言又止,最终重重点头。
辰时三刻,对岸驶来十余艘小船。
司马伦站在首船船头,一身紫色王袍,身后跟着百名精悍亲兵。小船缓缓靠向“镇河”号,舷梯放下。
诸葛瞻站在主甲板等候。他身后只站着李烨和八名亲卫,显得从容不迫。
司马伦登上甲板时,脚步微微一顿。他看到了诸葛瞻腰间的天子剑,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,但很快恢复如常,拱手笑道:“诸葛丞相,久仰大名。今日得见,三生有幸。”
“赵王客气。”诸葛瞻还礼,“请。”
两人走进楼船主舱。舱内布置简洁,中央一张长案,两侧各设五席。诸葛瞻坐主位,司马伦坐客位,双方各带两人入内——汉方是李烨、陆抗;晋方是杨馥、孙秀。
其余亲兵留在舱外,隔案对峙。
侍者奉上清茶,茶香氤氲,却冲不散舱内紧绷的气氛。
“赵王远道而来,”诸葛瞻先开口,“不妨直言。”
司马伦端起茶盏,却不喝,只是轻轻转动:“丞相快人快语,那本王也不绕弯子。今日之会,是为求一条生路——为我司马氏,为河北数百万军民。”
“愿闻其详。”
“晋室气数已尽,本王心中有数。”司马伦放下茶盏,神色郑重,“然司马氏乃宣帝之后,大晋基业,不忍一朝断绝。本王愿率河北归降汉室,但求……南北分治。”
他顿了顿,见诸葛瞻神色不变,继续道:“以黄河为界,北地仍由司马氏镇守,奉汉正朔,称臣纳贡,永不叛离。如此,汉室不费一兵一卒得河北,司马氏得存宗庙,百姓免遭战火——三全其美,丞相以为如何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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