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砚秋的马蹄在沙砾地上敲出细碎的声响,月色把鸣沙山的轮廓浸成一片淡银,连带着空气里的沙尘都像是裹了层柔光。她攥着缰绳的手微微发紧,指腹蹭过马鞍上磨得光滑的铜钉——这是从敦煌县城租来的劣马,性子烈,却耐得住戈壁的夜寒。身后传来程砚舟的咳嗽声,他裹着加厚的驼毛披风,仍难掩长途跋涉的疲惫,“砚秋,再往前就是莫高窟的崖壁了,夜里风大,要不要先歇在附近的烽燧遗址?”
沈砚秋勒住马,抬头望向远处连绵的崖壁。月光下,千佛洞的洞窟像无数双深邃的眼睛,嵌在赭红色的山体上,洞口悬挂的残破幡旗在风里飘得猎猎作响,带着几分穿越千年的苍凉。她从怀中摸出那半支玉簪——自从在北平寻得这“凤首簮”的残片,她便循着古籍里“双簮合璧,敦煌藏秘”的字句,一路向西。此刻玉簪的冰凉贴着掌心,簪身上雕刻的缠枝莲纹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,仿佛在指引着什么。
“烽燧离得远,今夜月朗星稀,正好探探洞窟。”沈砚秋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发飘,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,“我查过县志,莫高窟的藏经洞附近,有个唐代遗留的暗窟,据说与当年的河西节度使有关,或许能找到另半支‘龙纹簮’的线索。”
程砚舟无奈点头,他知道这位堂妹的性子——一旦认准了方向,八头牛都拉不回来。两人牵着马,沿着崖壁下的沙路缓步前行。莫高窟的夜间向来少有人迹,只有偶尔从洞窟深处传来的蝙蝠振翅声,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。沈砚秋对照着手中的手绘地图,在第三百零二窟前停住脚步——这是藏经洞旁的一个小窟,洞口被风沙半掩,只留下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。
“就是这里了。”沈砚秋从马背上取下油灯,点燃灯芯。昏黄的光晕驱散了洞口的黑暗,她弯腰钻进洞窟,刚走两步,脚底就踢到了什么硬物。低头一看,竟是半截生锈的铁剑,剑身上刻着模糊的“开元”二字,显然是唐代的物件。
程砚舟紧随其后,举着油灯四处打量。洞窟不大,四壁的壁画大多已经斑驳,唯有角落里残留着一幅清晰的供养人画像——画中人身着胡服,腰间系着一枚玉佩,玉佩的样式竟与沈砚秋腰间挂着的那枚“双鱼佩”一模一样。“这画像...像是当年的沙州望族曹氏。”程砚舟凑近壁画,指尖轻轻拂过画像边缘,“我在北平的博物馆里见过类似的藏品,曹氏家族曾掌管莫高窟的供养权,说不定这暗窟就是他们修建的。”
沈砚秋的目光落在画像下方的地面上。那里的石板与其他地方不同,边缘有明显的拼接痕迹,石板缝隙里还嵌着些许未被风沙填满的泥土。她蹲下身,用铁剑的剑柄轻轻敲击石板,传来“空空”的闷响——下面是空的。
“程大哥,搭把手。”沈砚秋握住石板的边缘,程砚舟立刻上前,两人合力将石板掀开。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,油灯的光线下,露出一个深约三尺的暗格,暗格里铺着一层褪色的丝绸,丝绸上放着一个青铜盒子,盒子上雕刻着精美的龙凤呈祥纹,与她手中的凤首簮纹路如出一辙。
“找到了!”沈砚秋的心跳骤然加快,她小心翼翼地将青铜盒子捧出来,刚要打开,就听见洞窟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,伴随着粗犷的吆喝:“都给老子搜!那两个南方人肯定躲在里面!”
程砚舟脸色骤变,立刻吹灭油灯,洞窟瞬间陷入黑暗。“是白天在县城里遇到的那伙盗匪。”他压低声音,凑到沈砚秋耳边,“他们盯着我们的马和行囊,想必是看出我们要去莫高窟,想抢东西。”
沈砚秋攥紧青铜盒子,摸索着躲到洞窟深处的石像后面。马蹄声越来越近,很快就到了洞窟门口,伴随着脚步声和火把的光,几个穿着短打、腰挎弯刀的汉子走了进来,为首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,手里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,“搜仔细点!听说那女的怀里揣着值钱的宝贝,找到就给老子抢过来!”
火把的光在洞窟里扫来扫去,沈砚秋屏住呼吸,将青铜盒子紧紧贴在胸口。她能感觉到程砚舟就在身边,他的手悄悄握住了腰间的短铳——那是从县城铁匠铺买来的防身武器,却只有两发子弹,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。
“头儿,这里有块石板被掀开了!”一个瘦高个的盗匪突然喊道,火把的光立刻聚集到暗格处。络腮胡壮汉走过去,低头看了看暗格,又环顾四周,“看来他们刚在这里找过东西,肯定没走远!给老子往里面搜!”
盗匪们分散开来,火把的光越来越近。沈砚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她看着身边的程砚舟,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——再等下去,迟早会被发现。程砚舟悄悄举起短铳,对准离他们最近的一个盗匪,刚要扣动扳机,就听见洞窟外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驼铃声,伴随着一个苍老的声音:“何方贵客,深夜扰我佛窟清修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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