沪上的清晨总裹着一层化不开的烟雨,青石板路被雨丝浸得发亮,倒映着弄堂口挂着的“古月斋”木牌——牌上的漆色有些斑驳,边角却被摩挲得光滑,是沈砚卿守了三年的念想。此刻她正坐在斋内的八仙桌旁,指尖捏着半片青白玉簮,簮身上刻着的缠枝莲纹缺了一角,像是被什么利器硬生生劈断的。桌案上摊着本泛黄的《沪上古物考》,书页停在“龙华塔藏簮”那一页,墨迹被岁月晕得发淡,却仍能看清“双簮合璧,魂归塔基”八个小字。
“砚卿,灶上的莲子粥快熬好了,你要不要先盛一碗?”顾景琛从后堂走出来,身上还带着灶间的热气,手里拎着个白瓷碗。他刚把碗放在桌上,就见沈砚卿盯着那半片玉簮出神,眉尖拧着的结就没松开过——自打上月从北平带回这半片簮,她就没睡过几个安稳觉,总说夜里能听见簮子“嗡嗡”的轻响,像是在找另一半。
沈砚卿回过神,指尖轻轻蹭过玉簮的断口:“景琛,你说这另一半簮,会不会真在龙华塔下?”她这话问得轻,却带着几分执念。前几日她去龙华寺打听,寺里的老和尚只说“塔下有秘,非缘者不得见”,再问就闭着眼念起了经,半句多余的都不肯说。
顾景琛拿起那半片玉簮,对着窗棂透进来的天光看了看——玉质温润,断口处还留着淡淡的朱砂痕,像是被人用朱砂描过断纹。“不管在不在,咱们都得小心。”他声音沉了些,“上次在北平,‘玄铁帮’的人就追着这簮子不放,现在咱们回了沪上,他们肯定还会来。古月斋这几日得盯紧点,我已经让阿忠和阿福在弄堂口守着了。”
话刚落,斋外就传来一阵“笃、笃、笃”的声响,不是雨打青瓦的脆响,是拐杖敲在青石板上的声音,节奏慢却稳,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人心尖上。沈砚卿和顾景琛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——这大清早的,谁会拄着拐杖来古月斋?
“吱呀”一声,斋门被推开了。走进来的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,穿着件藏青色的长衫,袖口和领口都浆洗得发白,却熨得平整。他手里拄着根乌木拐杖,杖头是块圆形的墨玉,上面刻着个极小的“苏”字。老人的头发已经花白,却梳得一丝不苟,脸上爬着些皱纹,眼神却亮得很,进门后没看别的,径直就望向了沈砚卿手里的半片玉簮。
“这位老先生,请问您是来寻古物的吗?”顾景琛往前站了半步,不动声色地挡在沈砚卿身前——他总觉得这老人不简单,尤其是那双眼,像是能看透人心似的。
老人没答顾景琛的话,反而对着沈砚卿拱了拱手,声音带着点沙哑,却很清亮:“姑娘手里拿的,可是‘缠枝莲纹双簮’的半片?”
沈砚卿心里一震,捏着玉簮的手紧了紧:“老先生认识这簮子?”
“何止认识。”老人走到八仙桌旁,小心翼翼地把拐杖靠在桌腿上,然后从怀里掏出个青布小包,一层层打开,里面是块巴掌大的木牌,牌上刻着“守簮人”三个字,字迹和玉簮上的缠枝莲纹出自同一人之手。“我姓苏,苏墨樵,是前朝‘守簮世家’的最后一人。这半片簮,我找了整整二十年。”
顾景琛皱起眉头:“守簮人?什么守簮人?”
苏墨樵坐在对面的椅子上,手指轻轻敲了敲桌案:“姑娘是从北平哪处找到这半片簮的?”
“北平城西的破庙里,藏在佛像的基座里。”沈砚卿如实答道,“当时玄铁帮的人也在找,我们差点没走脱。”
“破庙……”苏墨樵叹了口气,眼神里泛起些怅然,“那是我师兄当年藏簮的地方。他本是守簮人里最能干的,却在二十年前被玄铁帮的人抓了去,严刑拷打逼问另半片簮的下落,最后……”他话说到一半,喉结动了动,没再往下说,只是拿起桌上的半片玉簮,指尖轻轻抚过断口,“这断口,是我师兄当年为了不让玄铁帮把整簮抢走,硬生生用刀劈断的。他说‘半簮在手,总比全簮落入恶人手里好’。”
沈砚卿的心沉了沉,她没想到这半片簮背后还有这么段往事。“那另一半簮呢?”她追问,“老先生知道在哪吗?”
苏墨樵点了点头,目光望向斋外的烟雨,像是能透过雨雾看到龙华塔的轮廓:“在龙华塔下的地宫。当年我师兄劈断玉簮后,就让我把另一半藏去了那里。地宫的入口在塔基的东侧,有块刻着缠枝莲纹的青石板,按动石板上的莲心,就能打开入口。”
“那玄铁帮为什么要抢这对玉簮?”顾景琛插了句嘴,他总觉得这簮子不只是普通的古物,玄铁帮费这么大劲追着抢,肯定有别的目的。
苏墨樵的脸色严肃起来:“这对玉簮不是普通的饰物,是前朝镇塔之宝。传说龙华塔下镇压着个‘戾气煞’,当年建塔的高僧用双簮的灵气镇住了煞,若是双簮分开,戾气煞就会慢慢苏醒,到时候沪上就会有大灾。玄铁帮的帮主赵烈,想把双簮抢到手,用簮子的灵气修炼邪术,到时候不仅沪上,整个江南都会遭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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