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华寺的暮鼓刚歇,三叠清响撞碎了沪上黄昏最后一缕残阳,将苏氏祖祠的飞檐染成暗金。灵堂内,白烛垂泪,挽联轻摇,正中灵位上书“显考苏公启山府君之位”,墨色沉郁如凝霜,衬得供桌上那支静静卧在锦盒中的古簮愈发幽邃——这是沈清辞与苏曼卿从西域带回的雌雄双簮,此刻已然合璧,青玉质地在烛火下流转着温润的光,却又似藏着千钧重量,压得满室空气都透着凝重。
沈清辞一身素白长衫,立在灵堂左侧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暗纹。他眉峰微蹙,目光落在灵位前袅袅升起的青烟上,思绪却飘回了三日前:苏启山老爷子在他们返程沪上的第三日,于祖祠后院的书房溘然长逝,临终前只留下一句“守塔护簮,见秘于夜”。彼时双簮刚合,青玉相契之处隐隐浮现出细密的纹路,却无人能解,如今老爷子骤然离世,这八个字便成了连接祖秘与古簮的唯一线索。
苏曼卿跪在蒲团上,素手抚过灵前的白菊,花瓣上的露珠沾湿了她的指尖。她一身孝衣,墨发用一根素银簪束起,侧脸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清瘦,眼底藏着挥之不去的哀恸与疑惑。自小由祖父苏启山抚养长大,她只知家族世代守护一支古簮,却从未听闻其中究竟藏着何等秘密,如今祖父猝然离去,留下的八字遗言,如同一把钥匙,却不知该如何插入历史的锁孔。
灵堂内除了他们二人,还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,身着藏青色马褂,正垂首整理着灵前的供品。他是苏氏家族如今辈分最高的长辈苏松涛,也是苏启山的堂兄,常年隐居在龙华寺旁的禅院,不问世事,此番是听闻苏启山离世,才匆匆赶回主持后事。
夜渐深沉,沪上的喧嚣被厚重的木门隔绝在外,唯有烛火燃烧的“噼啪”声在灵堂内回荡。苏松涛终于整理完毕,他转过身,目光扫过沈清辞与苏曼卿,长叹一声:“启山这孩子,一辈子都在守着苏家的承诺,如今总算能歇歇了。”
苏曼卿抬起头,声音带着难掩的哽咽:“松涛伯祖,祖父临终前说的‘守塔护簮,见秘于夜’,究竟是什么意思?我们苏家与这古簮、与龙华塔,到底有着怎样的渊源?”
沈清辞也看向苏松涛,眼中满是探寻。自沪上初遇古簮,到北平雾锁谜局,再到西域风卷双合,这对古簮一路牵引着他们跨越山海,数次身陷险境,如今终于回到原点,他迫切想要知道这一切的根源。
苏松涛走到灵位前,伸出枯瘦的手指,轻轻拂过灵牌上的字迹,目光悠远而深沉,仿佛穿透了百年时光。“曼卿,清辞,你们随我来。”他说着,转身走向灵堂后侧的一扇小门。
沈清辞扶起苏曼卿,二人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期待与忐忑,随即跟上苏松涛的脚步。小门后是一条狭窄的甬道,墙壁上嵌着几盏油灯,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前路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与檀香混合的气息,显然是许久未曾有人踏足。
甬道尽头是一间不大的密室,陈设极简,唯有一张古朴的梨花木桌,桌上摆着一个紫檀木匣子,墙角立着一排书架,上面整齐地摆放着许多线装古籍,纸页泛黄,透着岁月的沧桑。
苏松涛点亮桌上的烛台,密室瞬间明亮了几分。他走到书架前,抽出一本封面已经磨损的族谱,缓缓翻开,指着第一页上的画像道:“这是苏家的先祖,苏望之。”
沈清辞与苏曼卿凑近细看,画像上的男子身着明代儒衫,面容清癯,目光坚毅,腰间佩戴着一支与他们手中古簮形制相似的玉簮。“先祖苏望之,乃是明末崇祯年间的翰林院编修,”苏松涛的声音缓缓响起,带着历史的厚重感,“当年清兵入关,山河破碎,南明政权岌岌可危,先祖受鲁王朱以海所托,保管一件关乎抗清大业的信物,便是这对雌雄古簮。”
“这古簮并非寻常饰物?”沈清辞问道。
“自然不是。”苏松涛摇头,继续说道,“这对古簮乃是用西域和田羊脂玉雕琢而成,由当时最顶尖的工匠耗时三年打造,簮身刻有暗纹,合二为一时,便能显现出一幅密道地图。”
“密道地图?”苏曼卿心头一震,“是通往哪里的密道?”
“通往南明皇室的藏宝库。”苏松涛的声音压低了几分,“当年南明政权溃败,鲁王深知大势已去,便将宫中珍藏的大量金银珠宝、古籍字画以及兵符印信尽数藏匿起来,以备日后复国之用。这密道地图,便是开启藏宝库的关键,而古簮,便是承载地图的信物,也是开启藏宝库大门的钥匙。”
沈清辞沉吟道:“如此说来,先祖苏望之便是守护这藏宝库秘密的第一人?”
“正是。”苏松涛点头,“先祖带着古簮一路南逃,最终选择在沪上定居,一来是因为沪上地处沿海,交通便利,便于联络残存的抗清志士;二来便是因为龙华塔——这龙华塔始建于三国时期,历经千年风雨,塔身之内早有前人开凿的暗室与密道,与藏宝库的密道相连,是守护古簮的天然屏障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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