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浓墨化不开,沉沉压在沪上西南隅的龙华古寺。青灰砖石垒砌的塔身直插天幕,七层飞檐翘角如振翅欲飞的玄鸟,檐角铜铃在夜风里轻轻摇曳,叮当声细碎而悠远,混着寺外巷弄里隐约的犬吠与更夫敲梆声,在寂静的夜色中漾开一圈圈涟漪,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肃杀之气。
沈清辞蜷缩在藏经阁后墙的阴影里,指尖攥着一枚磨得光滑透亮的竹哨,指腹沁出的冷汗将细密的竹纹浸得愈发清晰。她身着灰布短打,裤脚挽至膝盖,露出结实的小腿,头上裹着块洗得发白的破旧头巾,额前散落几缕沾着尘土的发丝,脸上抹了层厚厚的锅底灰,将原本清丽的面容遮得严严实实,活脱脱一个在寺外打杂的粗使丫头。为了混进这戒备森严的龙华寺,她前几日特意在寺外的杂货铺帮工,摸清了送菜脚夫的作息规律,今夜才得以借着夜色掩护,跟着送菜车顺利潜入。
此刻她贴紧冰冷的墙壁,屏住呼吸,目光透过藏经阁的窗棂缝隙,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龙华塔。塔身第三层的窗户透着微弱的烛光,那是伪政府文物稽查队临时设置的守卫岗哨。半个月前,护宝社截获情报:松井一郎率领的文物稽查队从苏州老宅搜得一批国宝,其中便包括他们追寻已久的烬余簮,暂存于龙华塔第三层的密室中,不日便要秘密运往东京。
护宝社筹谋半月,终于定下“内外接应”之计。计划由沈清辞、陆少霆带领外围成员扫清寺外及寺门暗哨,切断寺内电源,制造混乱;潜伏在稽查队内部三个月、身为松井一郎秘书的苏曼卿,则负责摸清密室守卫换班规律,伺机打开密室通道;待内外信号呼应,便一举将烬余簮及其他被困国宝转移。
沈清辞抬腕看了眼藏在袖口的铜表,表盘上的指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,正指亥时三刻。按照约定,苏曼卿应在亥时初发出信号,可此刻四周依旧一片死寂,只有风吹过槐树叶的沙沙声,像极了暗处蛰伏的野兽在磨牙吮血,让她的心一点点往下沉,指尖的竹哨几乎要被捏碎。
苏曼卿潜伏的三个月里,每次传递情报都精准无误,从未出过纰漏。可这次行动事关重大,松井一郎防范极严,不仅在塔内布下三层守卫,还请了两名江湖上臭名昭着的武师坐镇——空手道黑带高手黑田,以及擅长暗器的汉奸李三。会不会是苏曼卿的身份暴露了?或是在塔内遭遇了意外?沈清辞的心跳越来越快,掌心的冷汗顺着竹哨滑落,滴在脚下的泥土里,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。
就在这时,龙华塔第三层的窗户突然亮起一道红光,转瞬即逝,快得仿佛是错觉。沈清辞瞳孔骤缩,猛地挺直了脊背——那是苏曼卿约定的信号!红光代表“一切顺利,可按计划行动”,蓝光则是“遭遇不测,速撤”。她悬着的心骤然落地,却不敢有丝毫耽搁,立刻将竹哨凑到唇边,吹起一串短促而尖锐的哨音。
哨音划破夜空,如一道无形的指令,瞬间激活了潜伏在寺外各个角落的护宝社成员。
街角的老槐树后,陆少霆听到哨音,眼底寒光一闪。他身着黑色夜行衣,腰间别着两把德国造短枪,背后斜挎一把武士刀,是上次从一名日本军官手中缴获的。他身后跟着四名精悍的队员,皆是护宝社挑选出的好手,个个身手矫健,眼神锐利如鹰。陆少霆抬手做了个“分头行动”的手势,四人立刻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,各自奔向预定的点位——东侧巷口的暗哨、西侧围墙的巡逻兵、寺门左右的哨卡,分工明确,动作利落。
陆少霆则身形一晃,如鬼魅般贴着墙根滑到寺门左侧的哨卡旁。哨卡是个简陋的木质棚屋,里面点着一盏油灯,昏黄的光线透过缝隙照出来,映出两名伪兵的身影。他们正围着桌子打盹,一人趴在桌上,口水顺着嘴角流到衣襟上,发出均匀的鼾声;另一人靠在椅背上,头一点一点的,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靡靡之音,腰间的步枪斜靠在墙角,毫无防备。
陆少霆屏住呼吸,指尖扣住一枚飞镖——那是他惯用的武器,镖身淬了麻药,见血封喉。他手腕微动,飞镖如流星般射出,精准地击中了左侧伪兵的脖颈。伪兵闷哼一声,头一歪,彻底没了动静。右侧伪兵被惊醒,眼睛还没完全睁开,就察觉到不对劲,刚要伸手去摸腰间的枪,陆少霆已如闪电般闯入哨卡,手掌成刀,重重劈在他的后颈。伪兵连哼都没哼一声,软软地倒了下去。
整个过程不过三秒钟,干净利落,没有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。陆少霆迅速搜出伪兵身上的钥匙,打开哨卡的门,将两人拖到角落里藏好,又扯下他们身上的制服,扔给随后赶来的两名队员。“换上,守在这里,应付后续的巡逻队。”他压低声音吩咐道,语气冷静而果决。两名队员点点头,立刻开始换装。陆少霆则取下墙上的信号灯,朝着沈清辞的方向晃了三圈——这是“外围哨卡已清除”的信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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