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安擦了擦嘴又漱了口才去开门,只见门口站着个穿蓝色劳动布褂子的大妈,胸前别着枚毛主席像章,手里还拿着个牛皮纸本子和钢笔。“同志,你就是新搬来的陈安吧?”何秀英笑着把本子翻开,“咱这大杂院住了三四十户,一百多号人呢,按规定得登记下姓名、单位,往后有事儿也好照应。”
她有些疑惑:“何大姐,我这水电都是单独接的表,跟院里大伙的生活一点不搭界。这样也要登记吗?街道办那边要填的表格、要登记的信息,我可都一一交齐了啊。”
她这小跨院单独开门、单独核算水电,连院子都跟大杂院不连通,实在想不出有啥需要登记的必要。
何秀英眼睛不自觉地抽了抽,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。她当联络员这么多年,接待过不少新住户,有客气的、有热络的,还是头回见刚搬来就把“不搭界”挂在嘴边的人。
这姑娘看着斯斯文文,说话轻声细语的,却把界限划得明明白白。看来往后这小跨院的事,怕是没那么好理顺。
但何秀英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:“小陈同志,你这小跨院虽单独开门,可按片区算,还属咱大杂院管,登记了才合规。街道办那边有啥新政策、新通知,我会及时通知你。”
“咱住这儿哪能没个不方便的时候?老房子屋顶容易漏雨,院里下水道也可能堵。真赶上谁家里有事,比如老人孩子不舒服,想找个人搭把手也正常。我呢,就是帮大伙收集这些难处,能协调的就协调,能帮忙的就帮忙。院里解决不了的,就及时跟街道反映。
你这小跨院看着规整,可往后真有啥需要搭手的,登记了信息,我们知道是你家,也好第一时间过来帮衬,总比你遇事没人搭腔强,对吧?”
陈安听着,觉得这话倒是在理,往后真要是屋顶漏雨、下水道堵了,自己一个人确实难处理,跟联络员登记下信息,说不定真能省点麻烦。她点点头,把自己的信息简略说了说:“我叫陈安,在食品厂上班,就住这儿,没别的家人。”
何秀英手里的钢笔刚要往下写,听见“就住这儿,没别的家人”时,笔尖猛地顿住,抬眼又看了看陈安,确认似的问:“小陈同志,那么大的房子,就你一个人住?”
“对。”陈安答得干脆,没多解释。
何秀英握着笔的手轻轻晃了晃,心里忍不住泛酸。她家虽说比程家强点,可一家四口也挤在两间小屋里,哪见过这么宽敞的跨院,只住一个姑娘?
等何秀英攥着登记本回大杂院,院门口早围了好几个人,都是等着打听消息的。张大妈先凑上来,声音压得低却透着急:“秀英,咋样?隔壁跨院那姑娘是啥底细?多大了?家里啥情况啊?”
其他人也跟着附和:“是啊是啊,,是哪儿来的啊?”
何秀英把登记本揣进兜里,随口应道:“叫陈安,在食品厂上班,就一个人住。”
这话刚落,人群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:“李姐!你不就是在食品厂干活嘛!你认识这个陈安不?”
大伙的目光一下子都聚到了正择菜的李大花身上。李大花愣了愣,手里的青菜都忘了择,琢磨着摇头:“陈安?没印象啊,咱车间里没听过这名字,其他车间的我也不太熟。要不这样,我明天上班去问问工会的人,或者跟隔壁车间的姐妹打听打听,看看有没有这么个人。”
旁边的王大爷叼着旱烟:“你多问问,别漏了啥细节,比如这姑娘家是哪儿的、有没有对象啥的。”
李大花笑着应下,心里却盘算着:她这新邻居看着不一般,能单独住带跨院的房子,说不定跟厂里的领导沾亲带故,打听的时候可得讲究点分寸。
陈安这会儿刚收拾完厨房,正坐在院里擦自行车,压根不知道自己跟何秀英说的那几句简单信息,没出五分钟就成了隔壁大杂院的“热门话题”,连她“看着文静”“说话客气”的细节都被添油加醋地传了好几遍。
等第二天傍晚李大花下班回来,刚进大杂院的门,就被一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。张大妈第一个冲上来:“大花!咋样?打听着了没?”
李大花抹了把额头的汗,清了清嗓子:“打听清楚了!这陈安是高中生,刚进厂在采购科工作。她爸你猜是谁?原来是咱们食品厂采购科的副科长陈大牛!三年前救人死的那个。她家里就她一个闺女,爸妈都没了……”
这话刚落,人群里的心思就跟着活络起来。张大妈拉着李大花的手,声音压得低却难掩激动:“乖乖!这不是个金娃娃嘛!孤女一个,有房子,有正式工作,还有自行车!她爸当到采购科副科长,那可是肥差,攒下的家底肯定不少!”
张大妈的话被不少人听了进去,一时间,大杂院里的人各有各的心思,看向陈安那扇院门的眼神,也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。
程费的老婆贾丹是其中一个。她烧晚饭时,脑子里全是李大花说的话。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