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凛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雪幕中,院子里只剩下那座新垒起的、乌黑发亮的煤山,沉默地矗立在皑皑白雪之上,像一座突兀的黑色纪念碑,记录着刚刚发生的一切。
林秀依旧僵立在窗前,仿佛被冻住了一般。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些煤块上,大脑却一片空白,无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、过于强烈的信息。
那碗鸡蛋面的暖意,是直接的、短暂的,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暧昧。
而这一车煤,是冰冷的、坚硬的、庞大的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、近乎霸道的实在感。
前者或许还能让她产生一丝关于“温情”的幻觉,后者却用最赤裸的方式,将她拉回现实——她与周凛之间,是绝对的给予与被给予、掌控与被掌控的关系。这种“给予”,与其说是关怀,不如说是一种更高级的宣示主权。
就在她心乱如麻,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座煤山时,院门口再次传来了动静。
不是周凛去而复返,而是刚才那两个抬煤的年轻勤务兵中的一个,那个稍高些、声音洪亮的战士,又小跑着折返了回来。他手里还拎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、鼓鼓囊囊的旧麻袋。
小战士跑到屋檐下,将麻袋轻轻放在煤堆旁边,然后直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煤灰,目光转向堂屋窗户。他似乎看到了窗后的林秀,脸上露出一个略带腼腆、却又十分标准的军人式笑容,隔着窗户,声音清晰地传了进来,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爽朗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:
“嫂子!”
这一声“嫂子”,叫得林秀心头猛地一颤。这个称呼,在此刻听来,充满了讽刺和距离感。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,几乎想躲到墙后去。
小战士似乎没察觉到她的窘迫,继续朗声说道,语气干脆利落,像是在传达一项重要的命令:
“煤块都码好了,您随时能用!这袋子里是引火用的松针和劈好的细柴火,首长吩咐了,让一起送过来,方便您生火!”
他顿了顿,脸上笑容更真诚了些,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,也是让林秀如遭雷击的一句:
“首长特意吩咐了,这煤,是给您过冬用的。”
“首长吩咐,给您过冬。”
八个字。
清晰,有力,不容置疑。
像一道闪电,劈开了林秀混乱的思绪,将某个血淋淋的事实,赤裸裸地摆在了她的面前。
不是“给家里”,不是“给孩子们”,而是“给您”——给她林秀!
周凛他……他竟然特意对勤务兵强调了这一点!
这意味着什么?
这意味着,他不仅看到了她的寒冷,不仅用行动回应了她的需求,他甚至……刻意地让手下人知道,这份“给予”的对象,是她林秀本人!这是一种明目张胆的、毫不掩饰的标记!
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(至少是这两个勤务兵,而消息很快就会在小范围内传开):这个女人的冷暖,归我管。我给她煤,让她过冬。她是我周凛圈定范围内的人,她的生存,由我负责。
这是一种保护?还是一种更深的禁锢?亦或是两者兼而有之?
林秀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,比刚才置身冰窖时更甚。周凛的心思,深沉得让她感到恐惧。他做事,从来不留模糊地带。拒绝,就冷硬如铁;给予,就霸道直接,甚至带着一种宣示所有权的意味。
小战士传达完“首长吩咐”,任务完成,似乎轻松了不少。他善意地提醒道:“嫂子,天冷,您赶紧生火暖和暖和吧!这煤是好煤,耐烧,没烟!”说完,他敬了个礼,转身小跑着离开了院子,身影很快消失在风雪中。
院子里,再次恢复了寂静。
只剩下林秀,和那座煤山,以及那句回荡在耳边、字字千钧的。
风雪似乎更大了些,吹打着窗户,发出呜呜的声响。但奇怪的是,林秀却不再觉得那么冷了。那座黑色的煤山,像一道坚实的屏障,无声地阻挡了部分凛冽的寒意,也在她心中投下了一道巨大而沉重的阴影。
她怔怔地站在原地,很久很久。
然后,她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,缓缓地、一步一步地,走向堂屋门口。她的手颤抖着,推开了那扇冰冷的木门。
寒风夹杂着雪粒,瞬间扑面而来,吹得她一个趔趄。但她没有退缩,目光坚定(或者说,是麻木)地投向屋檐下那座煤山。
她走到煤堆前,蹲下身。伸出手,小心翼翼地,触碰了一下最上面那块煤。
触感冰冷,坚硬,粗糙。但在这冰冷之下,却蕴含着可以驱散整个寒冬的、巨大的热能。
她又看向旁边那个麻袋,打开袋口,里面是金黄干燥的松针和劈得整整齐齐的细柴。周到得令人心惊。
“给您过冬……”
这句话再次在脑海中响起。
她闭上眼睛,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,再缓缓吐出。当她再次睁开眼时,眼神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。那是一种认命般的清醒,一种在绝对力量面前,不得不低头的现实感,或许……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、对于“活下去”这件事本身的确信。
她拿起几块煤,又抓了一把松针和几根细柴,转身回到堂屋,关上了门,将风雪隔绝在外。
现在,她要去完成一项仪式般的任务——用首长“赐予”的煤,点燃这个冬天里,第一炉真正属于她(或者说,允许她使用)的温暖。
她知道,从炉火点燃的那一刻起,一些东西,将彻底改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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