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日的他,换了一身更华贵的月白色锦袍,领口袖口皆用银线滚边,手中那柄描金扇“哗”地一声展开,在这春寒中轻摇,更显倨傲。
他和他身后的跟班,将不宽的甬道,堵得严严实实。
“陆文渊,”慕容飞的丹凤眼斜睨着他,满是戏谑,“本公子还以为,你这书呆子只会抄书。没想到,还有空……带‘奶娃娃’逛园子?”
“哈哈哈……”他身后的跟班们发出一阵哄笑。
陆文渊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,他攥紧了拳头,本能地将赵晏往身后拉了拉:“慕容飞!你……你休要欺人太甚!”
“欺你?”慕容飞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“陆文渊,你一个靠山长‘施舍’才进来的泥腿子,也配我欺?我只是在提醒你,别被某些‘关系户’带坏了风气。”
他的目光,越过陆文渊,如毒蛇般盯住了赵晏。
“小案首,”他用扇子点了点赵晏,“昨日入门,可还习惯?听竹院的床,是不是比你清河县的土炕……软和得多啊?”
这是赤裸裸的羞辱!他不仅在羞辱赵晏,更是在羞辱他背后的“恩师”张敬玄!
“慕容兄。”就在陆文渊气得浑身发抖,即将爆发时,赵晏却从他身后平静地走了出来。
九岁的孩童,站在十六七岁的锦衣少年面前,那身高差,显得滑稽而突兀。
但赵晏的眼神,却平静得可怕。
“慕容兄的记性,似乎不太好。”赵晏淡淡地开口。
慕容飞的笑意一僵:“哦?此话怎讲?”
“慕容兄昨日才说过,‘内舍’是‘学者’待的地方。”赵晏仰起脸,那双清亮的眸子直视着他,“可我今日所见,慕容兄既不读书,也不辩经,反倒领着诸位同窗,堵在‘修业斋’门口,学那市井泼皮……拦路取乐。”
赵晏微微歪了歪头,故作天真:“莫非,这就是慕容兄所谓的‘学者’风范?”
“你——!”慕容飞脸上的笑容,瞬间凝固了!
他身后跟班的笑声,也戛然而止!
赵晏的这番话,声音不大,却字字诛心!
他骂得太“雅”了!他把慕容飞那群人,直接打成了“不学无术、拦路取乐”的市井泼皮!
周围“修业斋”的窗户里,已经有几双眼睛,正带着看好戏的神色,朝这边望了过来。
慕容飞的面皮,瞬间涨成了紫红色!
他何曾受过这等“当面”的羞辱?!
“好……好一张利嘴!”慕容飞的丹凤眼里,杀机毕现。
他“哗”地一声合上折扇,用扇骨重重地点着赵晏的额头:“一个靠人情混进来的关系户!一个靠‘旧案’博同情的废人之子!”
“你以为,你进了‘内舍’,就跟我平起平坐了?!”
他猛地收回扇子,后退一步,用一种“宣判”的口吻,冷冷地昭告四周:“赵晏,你给我听好了。”
“山长能保你进来,但内舍,有‘内舍’的规矩!”
他指着不远处的那座“明伦堂”:“三日后,便是‘月课’。”
“月课是‘内舍’的大考,考经义,考策论,考八股!”
“考完之后,”他狞笑一声,“排名……是会用大榜,贴满整个书院的!”
“我倒要看看!”他用扇子点着赵晏,“你这个‘九岁案首’,是龙,是虫!”
“你若考进了‘末等’,丢的……可不止是你自己的脸,还有……山长他老人家的脸!”
“陆文渊,”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“同伙”,“你若还想在内舍安稳地抄你的书,就离这‘晦气’的东西……远一点!”
说罢,慕容飞再也不给赵晏反驳的机会,猛地一甩袖子,带着他那群跟班,嚣张地、扬长而去。
甬道上,再次恢复了安静。
但气氛,却比刚才更加冰冷。
陆文渊的身体,在微微发抖。
他看着慕容飞离去的方向,眼中满是绝望和……一丝恐惧。
“赵弟……你……你闯大祸了。”他的声音干涩:“你……你不该惹他的。”
“惹?”赵晏掸了掸被慕容飞扇子点过的衣襟,神色平静。
“‘月课’……”陆文渊的声音都在抖,“你有所不知。‘月课’的排名,是慕容飞他们……用来清洗寒门的手段!”
“他们会买通‘阅卷’的博士!他们会故意在考场上‘刁难’我们!”
“我……我上上个月,就是因为策论里的一句话,被他们抓住了‘把柄’,硬生生判了末等,差点……差点就被赶出‘内舍’!”
陆文渊的眼中满是恐惧:“赵弟,你根基未稳,又被山长‘破格’收入,本就是众矢之的。他……他这次,是铁了心要让你在月课上……身败名裂!”
赵晏静静地听着。
他终于明白,他父亲那句“龙潭虎穴”,是什么意思了。
他以为,他最大的敌人,是“科举”本身。
可现在他才发现,在“科举”之前,他要先在这场……残酷的“书院内斗”中,活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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