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咚——!咚——!咚——!”
三通鼓响,如闷雷滚过贡院上空,震得号舍顶棚上的灰尘簌簌落下。
南丰府贡院内,气氛肃杀到了极点。
数千名考生屏息凝神,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研磨墨汁的细微声响,在这死寂的迷宫中回荡。
天字九号舍内,赵晏安然而坐。
两名差役面无表情地走过,将一叠厚实的试卷放在了他的案头。
那卷纸泛着淡淡的青黄色,是官府专用的“贡院纸”,质地坚韧,吃墨极深,但也极考较笔力。
“王大人,慕容知府,让我看看你们给我准备了什么‘大餐’。”
赵晏嘴角微勾,修长的手指轻轻揭开了试卷的第一页。
第一场,贴经。
也就是默写经文。
当赵晏的目光落在第一道题目上时,他眼中的讥讽之意更浓了。
题目赫然是:“《周礼·考工记》:‘轮人为轮,斩三材必以其时……’后续三百字,默之。”
不仅如此,第二题、第三题,皆是出自《仪礼》、《公羊传》等极其生僻的章节,甚至还夹杂了几句前朝大儒在孤本上的眉批,要求考生补全上下文。
“果然是煞费苦心。”
赵晏心中冷笑。
这些题目,莫说是九岁孩童,就是那些皓首穷经的老秀才,若非家中藏书万卷且博闻强记,恐怕也得抓瞎。
这分明就是欺负他“寒门出身,底蕴不足”!
慕容珣和王希孟算准了一切,算准了他买不起那些孤本,算准了他年纪小看书少。
但他们唯独算漏了一点。
坐在他们面前的,不是一个九岁的孩子,而是一个拥有现代历史学博士灵魂、且有着过目不忘之能的“妖孽”!
前世为了研究古代手工业与礼制,这些枯燥晦涩的《考工记》、《仪礼》,赵晏早已在图书馆里翻烂了。而这一世,在父亲那尘封的书箱里,他又将这些书重新“复刻”进了脑海。
对于别人来说是天书,对于赵晏来说,这就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!
“研墨。”
赵晏不再犹豫。他右手握住墨锭,在“紫云端”中重重研磨。
“哗——哗——”
墨汁在砚台中涌动,粘稠、乌黑、发亮。
赵晏深吸一口气,从笔架上取下了那支狼毫。
此时此刻,他的手腕忽然传来一种熟悉的、沉甸甸的感觉。那是半个月来,挥舞三斤铁笔留下的肌肉记忆。
那根铁笔,磨破了他的手,却练出了他的“骨”。
“你们要‘馆阁体’?”
“你们要‘力透纸背’?”
“好!我就给你们看!”
赵晏目光如电,笔锋落下!
“刷!”
第一个字,“轮”。
没有丝毫的颤抖,没有半分的犹豫。笔尖触纸的瞬间,仿佛一把钢刀切入了豆腐,稳、准、狠!
那字迹,方方正正,乌黑光亮,每一笔都像是用铁水浇筑而成,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厚重与霸气。
这不是孩童的字,这是“颜筋柳骨”!
赵晏下笔如飞。
那些生僻艰涩的经文,如流水般从他笔尖淌出。他根本不需要思考,因为这些文字早已在他的脑海中排列整齐,只等他“印刷”出来。
“……三材既具,巧者和之。毂也者,以为利转也……”
一个个黑得发亮的字,在洁白的试卷上排兵布阵,杀气腾腾!
……
至公堂上。
主考官王希孟端坐在高台之上,手里捧着一盏热茶,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微笑。
“时辰过了多久了?”他慢条斯理地问道。
“回大人,已过半个时辰。”一旁的监考官恭敬回答。
“嗯。”王希孟吹了吹茶叶,“去,巡视一圈。看看那天字九号的考生,是不是已经急哭了?”
他心中笃定。那几道贴经题,是他翻遍了府衙藏书楼才找出来的偏门,专门用来坑人的。
赵晏那小子,此刻怕是正对着试卷发呆,连笔都下不去吧?
“是,大人。”
一名身穿黑衣的巡考官领命而去。
这巡考官姓刘,是个出了名的“铁面”,平日里最见不得考生作弊或懈怠。
刘巡考背着手,缓缓走过一排排号舍。
所过之处,尽是唉声叹气、抓耳挠腮之声。不少考生对着那几道生僻题,急得满头大汗,有的甚至已经开始绝望地抹眼泪。
“哼,平日不读书,考试徒伤悲。”刘巡考冷哼一声,眼中满是不屑。
他一路走到了天字号考棚。
这里是考场的中心,也是最安静的地方。
当他走到九号号舍前时,脚步不由得顿住了。
因为这里太静了。
静得只能听到一种极其富有韵律的、如蚕食桑叶般的“沙沙”声。
那是笔尖在纸上高速划过的声音!
“嗯?”刘巡考眉头一皱。这小子在乱画?
他悄无声息地走近,探头向号舍内望去。
这一看,他整个人瞬间僵住了,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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