市公安局经侦支队的灯光亮了一夜。
张昊然的口供和提供的那些模糊但关键的照片、藏匿证据的地点,像一块块拼图,迅速填补了之前关于顾景琛诈骗案调查中的许多空白。尤其是苏晚柠那两笔款项,一笔八十万的公司备用金,一笔三百万的卖房款,之前虽有怀疑,但缺乏直接证据链和受害人清晰指证(苏晚柠精神状况不佳),如今有了张昊然这个“内鬼”的指认和部分转账截图、文件复印件佐证,案件的轮廓和性质立刻清晰、严重了许多。
诈骗金额累计巨大,涉及多名受害人,且有同伙指证,证据链逐渐闭合。支队长连夜召集相关人员开会,鉴于主犯顾景琛目前处于刑事拘留状态(因之前的伤害案和赌博),但涉及新的、更严重的诈骗犯罪事实,且考虑到其可能具备一定的反侦查能力和潜逃风险(毕竟还拖着断腿),决定立即对其涉嫌诈骗罪进行立案侦查,并展开针对性讯问和证据固定。
会议结束时,窗外天色已蒙蒙亮。陈警官揉了揉布满红血丝的眼睛,灌下最后一口浓茶,对身旁的年轻同事说:“小赵,准备一下,咱们上午就去提审顾景琛。先把张昊然说的这几笔,尤其是苏晚柠那两笔大的,跟他敲实了。”
小赵警官点点头,脸上也带着熬夜的疲惫,但眼神很亮:“明白,陈哥。证据基本对得上,看他这次还怎么狡辩。”
然而,上午九点,当陈警官和小赵驱车赶到看守所,准备提审顾景琛时,却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。
“顾景琛?他昨天下午办了保外就医。”看守所的工作人员查看着记录,“他那个断腿感染挺严重,看守所的医疗条件处理不了,送到市三院去了。手续齐全,有医生诊断证明,符合规定。”
陈警官眉头一皱:“保外就医?谁办的?他现在人在市三院?”
“是他一个……远房表叔出面办的,具体我们这边有备案。人应该还在三院骨科病房,有我们的人轮流看着,不过主要是医疗监护,毕竟他伤得不轻,行动不便。”工作人员解释道。
陈警官和小赵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。顾景琛这种情况,理论上保外就医符合程序,但时机有点巧。他们刚拿到张昊然的关键证据,这边顾景琛就因“病情严重”出去了。虽然有人看守,但医院环境复杂,万一……
“走,去市三院!”陈警官当机立断。
两人赶到市三院骨科病房时,却只见到了空荡荡的病床和一脸懊恼的同事。
“跑了!”负责看守的民警老王又气又急,“今天早上医生说需要推他去拍个片子复查,我们就一个兄弟跟着护士推他去了。路上经过一个楼梯间,刚好有护工推着设备车过来,挡了一下视线,就那么几秒钟,顾景琛这小子就从轮椅上滚下来,顺着楼梯爬下去不见了!那兄弟腿脚快,追下去,人已经没影了!他腿都那样了,也不知道哪来的劲儿!”
陈警官脸色沉了下来。跑了?顾景琛一个断了腿、伤口感染的人,在医院严密看守下,居然能跑掉?这绝不是临时起意!那个所谓的“远房表叔”,那个“病情严重需要转院”的诊断,恐怕都有问题!
“查!立刻查那个办手续的‘表叔’,查诊断医生,查医院监控!他腿脚不便,跑不远,肯定有人接应!”陈警官迅速部署,“小赵,你联系队里,申请协查通报,重点排查车站、码头、医院周边黑诊所、小旅馆!他需要治腿,身上应该也没多少钱,跑不出这个城市圈!”
一张大网迅速铺开。
……
邻省,与本市接壤的一个县级市。城乡结合部,一条狭窄嘈杂的老街背后,藏着几家不用登记身份证、按小时收费的“家庭旅社”。这些旅社通常由居民自建房改造,条件简陋,窗户对着隔壁的墙壁,走廊里充斥着油烟和潮湿的气味,是许多流动人口和“边缘人”的临时落脚点。
其中一家旅社二楼最角落的房间,窗帘拉得严严实实。顾景琛蜷缩在散发着霉味的床上,身上盖着一床颜色可疑的薄被。他的左小腿打着简陋的夹板,裹着厚厚的、有些污渍的纱布,隐隐有腥臭的味道透出来。伤口没有得到妥善处理,在之前的逃亡和折腾中,感染似乎更严重了,红肿发热,疼痛一阵阵袭来,让他额头不断冒出冷汗。
他的脸色灰败,眼窝深陷,嘴唇干裂起皮,头发油腻打绺,整个人比在网吧被抓时更加狼狈不堪。身上的衣服还是那身从医院“跑路”时穿的病号服外套了件不知从哪弄来的旧夹克,沾满了灰尘和污渍。
房间里除了床,只有一张歪腿的桌子和一个破塑料凳。桌上放着半瓶矿泉水,一个吃了一半的干硬面包。
“咳……咳咳……”顾景琛捂住嘴,压抑地咳嗽了几声,胸腔里像拉风箱一样响。不仅仅是腿伤,连日来的惊恐、颠沛、恶劣的环境,让他的身体也快撑到了极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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