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,春桃依计而行。她挑了外院账房附近,赵管事常经过的廊下等着,果然“巧遇”了赵有财。周围还有其他几个管事和小厮往来。春桃上前,福了福身,声音不大不小,刚好能让附近的人隐约听见:“赵管事安好。我们小姐打发奴婢来,有件事想劳烦您。”
赵有财看见春桃,脸上习惯性地堆起笑,眼神却带着探询。这偏院的主仆,如今可有些不同了。
春桃按照林映棠教的,将请求说了,语气恭敬又带着恳切,最后趁着一个侧身的动作,迅速将那小包银子塞进赵有财袖中,动作流畅自然。“小姐知道这不合规矩,也是实在没法子,夜里总睡不踏实……老爷前日关怀,小姐心里感激,才敢想着是不是外头的大夫能有别的法子……这点心意,给您吃茶,万望您费心周全。”她特意强调了“老爷前日关怀”。
赵有财袖中一沉,心中顿时了然。他脸上笑容不变,眼神却闪烁了几下。这位大小姐,果然不是省油的灯,这是要借他的手往外伸啊。他立刻想拒绝,但银子的分量实实在在,而且周围似乎有人往这边瞥……更重要的是,春桃话里提到了老爷的关怀。拒绝?万一这位大小姐真去老爷面前哭诉,说他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,老爷会怎么看他?前几日才因为用毒的事被敲打过……
电光石火间,赵有财已权衡利弊。他打了个哈哈,声音略略提高:“大小姐太客气了!既然身子不适,想寻个妥帖大夫瞧瞧,也是应当。咱们府上虽有大医,但术业有专攻嘛。这事儿包在奴才身上,定给大小姐寻个口风紧、手艺好的来!只是……”他压低声音,“需得安排个稳妥时候,不能张扬。”
“全凭赵管事安排。”春桃连忙道,“小姐说,信得过您。”
赵有财点了点头,袖着银子走了,背影看不出太多端倪。
春桃回来复命,心中忐忑:“小姐,他收了,也答应了,但奴婢瞧着,他眼神有点虚。”
“收了就好。虚,是因为他也在算计。”林映棠并不意外,“接下来几天,你按我说的,把那些铜钱散出去,话也传出去。然后,我们等。”
等待的时间里,林映棠也没闲着。她让春桃找了些旧布料,自己动手,缝制了几个简单的香囊和帕子,针脚细密,花样清雅。这是为可能到来的大夫准备的“谢礼”,也是障眼法——一个会做女红、心思细巧的闺中小姐形象,更符合常理,也能稍作掩饰。
同时,她每日坚持在屋内散步,活动筋骨,配合规律的饮食(虽然依旧简陋,但有了春桃偷偷用余钱添置的鸡蛋和豆类,营养改善不少),气色以缓慢但确实可见的速度好转。至少,不再是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样子。
五天后,赵管事那边终于有了消息。他没亲自来,而是让一个面生的小厮,趁黄昏时分,悄悄来到偏院门外,递给春桃一张折好的纸条,和一个用布包着的小瓷瓶。
纸条上写着一个地址:“西城青柳巷,回春堂,崔大夫。”另有一行小字:“三日后巳时初,府后角门往西第二条巷口,有青篷小车候。只说‘赵爷让来的’。”
瓷瓶里是几粒朱红色的药丸,附有简短说明:“安神定悸丸,睡前服一丸,连服三日。”
春桃将东西交给林映棠,紧张得手心都是汗:“小姐,这……能信吗?这药敢吃吗?”
林映棠先仔细检查了瓷瓶和药丸。瓷瓶是最普通的那种,药丸散发着一股混合了朱砂、酸枣仁等常见安神药材的气味,并无异样。她刮下一点粉末,溶于水中,观察颜色、沉淀,又嗅了嗅,初步判断就是普通的安神药,剂量应该也不大。赵有财现在没必要在药里下毒,那会直接引火烧身。
至于地址和安排……她将纸条记下,然后让春桃就着炭火将纸条烧掉。
“药可以吃,正好佐证我们‘仍需调理’的说法。三日后……”林映棠沉吟。西城青柳巷,听名字不是权贵聚居之地,回春堂也不是京城顶尖的医馆,这种地方的大夫,或许医术未必登峰造极,但通常更接地气,口风也可能更进,不易与高门内宅有太多牵连。
“春桃,三日后,你陪我出去一趟。”她做出决定。
“小姐!这太冒险了!万一是个圈套……”春桃急道。
“所以我们要做好准备。”林映棠眼神冷静,“你提前一天,去府后角门附近转转,看看情况。那天我们提前一刻钟到,远远观察,确认只有一辆青篷小车,车夫面貌老实,周围无异常再靠近。上车后,留意路线是否与纸条所说方向一致。见到大夫,我自有说辞。”
她需要这次看诊。不仅是为了身体,更是为了建立一条隐秘的对外通道,获取可靠的信息和物资。风险固然有,但相较于坐困愁城、等待柳氏下一次不知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袭来的打击,这个风险值得一冒。
三日后,天蒙蒙亮,林映棠便起身。她换上了一身春桃改过的、半旧但整洁的藕荷色衣裙,外面罩着灰鼠皮里子的斗篷(这是生母遗物之一,一直被仔细收着),头发简单挽起,戴了顶有面纱的帷帽。春桃也换了不起眼的衣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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