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过管家钥匙的那天,是个晴好的秋日。
三串黄铜钥匙沉甸甸地压在林映棠掌心,每一串都对应着相府不同库房的门锁。账册堆了半人高,整齐码放在映棠院刚腾出来的东厢房里,墨香混着陈年纸张的气味,在秋阳下静静弥散。
“大小姐,”老管家林福躬身站在一旁,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“这是府中所有产业的账册,按年份和类别分好了。这是各库房的钥匙,这是下人名册和月例簿,这是……”
他一项项交代,语气恭敬,但眼神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审视。
林映棠安静听着,等他说完,才开口:“福伯辛苦了。这些年府中事务繁杂,多亏您打点。”
林福忙道:“老奴分内之事。”
“母亲在世时,府中规矩是怎样的?”林映棠随手翻开一本账册,是今年上半年的日常开销,“我年幼记不清,福伯还记得吗?”
林福眼神微动:“先夫人在时,每月初五对账,十五盘库。各院用度按份例发放,超支需写明缘由。下人奖惩皆有记录,提拔任用须经考核。”
条理清晰,规矩严明。
“那这几年呢?”林映棠抬起眼。
林福沉默了。这几年柳氏掌家,规矩松了,账目乱了,库房里的好东西流水似的往外搬,美其名曰“人情往来”,实则大半进了柳氏娘家的口袋。
“福伯不必为难,”林映棠合上账册,“从今日起,恢复母亲在时的规矩。初五对账,十五盘库。各院用度重定份例,超支的一律从下月扣。至于之前几年的账……”
她顿了顿:“我给你十天时间,把有问题的地方标出来。不必写缘由,只需标记。能做到吗?”
这是个台阶下,也是考验。
林福深吸一口气,深深鞠躬:“老奴……领命。”
“还有,”林映棠又道,“府中下人,凡在柳夫人院里当过差的,你列个名单给我。不必标注,只要名单。”
林福心中一凛,点头应下。
管家退下后,春桃端茶进来,小声道:“小姐,福伯可是府里的老人了,柳夫人在时他就……”
“正因他是老人,才更知道该跟着谁。”林映棠端起茶盏,“母亲在时他便是管家,柳氏掌家他也没被换掉,说明他懂得审时度势。这样的人,只要给他看到足够的好处和威慑,自然会选对路。”
“那其他人呢?”春桃问,“柳夫人院里那些人,要不要……”
“不急。”林映棠看着窗外,“树倒猢狲散,他们会自己乱。我们只需要等,等谁先沉不住气跳出来。”
果然,三天后,第一个跳出来的是大厨房的管事钱婆子。
理由是“月例少了二钱银子”。
林映棠坐在花厅里,看着面前这个膀大腰圆、满脸横肉的婆子,语气平静:“你的月例是按一等管事定的,每月二两。账册上写得很清楚。”
钱婆子叉着腰:“大小姐有所不知,柳夫人在时,我们这些老人都有额外补贴!逢年过节还有赏钱!现在倒好,不仅补贴没了,连月例都少了!”
“补贴?”林映棠翻开盘库记录,“你说的是从大厨房账上,每月支取三十两的‘食材损耗补贴’?还是从公中账上,每季支取五十两的‘节庆赏钱’?”
钱婆子脸色一变。
“食材损耗补贴,”林映棠继续道,“按府中规矩,损耗不得超过一成。你这三年的记录,损耗最低的一月是三成半,最高的到六成。节庆赏钱,柳夫人批的是每人一两,到你这里发下去只有三钱。”
她抬起头:“钱嬷嬷,那多出来的银子,去哪儿了?”
钱婆子额头冒汗,嘴硬道:“那、那都是柳夫人允的!大小姐不信,可以去问柳夫人!”
“柳夫人现在佛堂静养,不便打扰。”林映棠放下账册,“这样吧,既然你觉得委屈,这管事的位置就先放一放。从今日起,你去浆洗房当差,月例按三等仆妇算,每月五钱。什么时候想清楚了,什么时候再来回话。”
“你——”钱婆子瞪大眼睛,“你敢!我可是柳夫人的人!”
“现在,”林映棠声音冷下来,“你是我相府的下人。要么去浆洗房,要么……我现在就叫牙婆来,你自己选。”
钱婆子浑身一颤,看着林映棠那双平静却冰冷的眼睛,终于意识到,时代真的变了。
她扑通跪下:“大、大小姐恕罪!老奴……老奴去浆洗房!”
人被带下去后,春桃忍不住道:“小姐,这样会不会太狠了?万一其他管事联合起来……”
“那就让他们联合。”林映棠起身,“正好一网打尽。”
接下来的七天,相府进行了一场悄无声息的清洗。
三个管事因账目不清被撤换,五个婆子因欺压下人被降等,七个丫鬟因偷盗被发卖。每处理一个,林映棠都会让林福将缘由公示——证据确凿,条条在册,任谁也挑不出错。
雷霆手段之下,府中风气为之一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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