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珩忽然开口:“你们都先退下。”
三位武将一愣,但不敢违逆,躬身退出帐外。
帐内只剩下两人。
萧珩从主位走下,走到林映棠面前。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,站在近处时,压迫感十足。但林映棠没有后退,只是平静地仰头看他。
“你胆子很大。”萧珩说。
“王爷送衣裳时,就该知道臣女胆子不小。”林映棠答。
萧珩眼中闪过一丝笑意,很淡,但真实:“那匹马尸,我让人扣下了。马胃里有残留的草药,是曼陀罗花籽磨的粉,少量可镇痛,过量则致幻、疯癫。”
曼陀罗。果然。
“马夫的死,”萧珩继续道,“不是自杀。他后颈有淤痕,是被人打晕后扔进井里的。那锭银子,是栽赃。”
他说得平淡,但林映棠听出了背后的凶险。能在秋猎营地里杀人栽赃,还能接触到马匹下药,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。
“王爷既然都查清了,为何……”她没说下去。
“为何不声张?”萧珩接话,转身走到帐壁悬挂的地图前,“因为我想看看,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。”
“他们是谁?”林映棠问。
萧珩回身看她:“你觉得呢?”
四目相对。帐内很安静,能听见外面远处的号角声和马蹄声。
许久,林映棠轻声道:“江南陈家,周贵妃,或者……还有别人。”
她说得很谨慎,但萧珩听懂了。这个“别人”,可能指太子,可能指其他皇子,也可能指朝中某个派系。
“你父亲知道你在查这些吗?”萧珩问。
“父亲知道一些。”林映棠实话实说,“但有些事,女儿觉得,不必让父亲烦心。”
这话说得巧妙——既表明自己有主见,又暗示父亲未必完全知情,更不会轻易站队。
萧珩点点头,忽然换了个话题:“观音庵救人,是你自己想的法子?”
“是。”
“荷花宴上林映月落水,也是你安排的?”
林映棠心头一跳,但面不改色:“王爷何出此言?”
“那日画舫上,我的人就在岸边。”萧珩看着她,“你躲开她那一撞时,脚下有个动作,很轻,但很巧妙。那不是闺阁女子该会的。”
林映棠后背渗出冷汗。她自认做得隐蔽,却没想到全落在萧珩眼里。
“王爷既然看见了,为何不说?”她反问。
“因为有趣。”萧珩走到帐中的茶案旁,倒了杯茶——不是给她,是自己喝,“这京城里,有趣的人和事,越来越少了。”
他把玩着茶杯,语气随意:“你母亲苏氏的事,我略知一二。苏老大人致仕前,曾上书反对江南盐税改制,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。你母亲的死……未必只是后宅争斗。”
这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心湖。
林映棠握紧拳头:“王爷知道什么?”
“我知道的不多。”萧珩放下茶杯,“但我知道,陈家这些年扩张的生意里,有三成是盐业。而周贵妃在宫中最得宠的这三年,陈家的盐引,翻了两倍。”
盐引。古代盐业专卖的凭证,是暴利之源。
所以,苏家挡了陈家的财路,苏氏就成了牺牲品?
“王爷为何告诉我这些?”林映棠看着他的眼睛。
萧珩与她对视,那双深邃的眼睛里,有探究,有审视,也有一丝……欣赏?
“因为我觉得,”他缓缓道,“你和你母亲不一样。你不会坐以待毙。”
这是极高的评价,也是危险的信号。
“王爷想让我做什么?”林映棠问得直接。
萧珩笑了——真正的笑,虽然很浅,但让那张冷硬的脸柔和了许多:“暂时不需要你做什么。只是提醒你,秋猎还有两天,小心些。尤其是……你那个妹妹。”
林映月。陈家的棋子。
“臣女明白。”林映棠福身,“谢王爷提点。”
“去吧。”萧珩重新坐回主位,拿起一份文书,“衣裳很衬你。”
林映棠脚步一顿,没有回头,掀帘出了营帐。
帐外阳光刺眼。她深吸一口气,掌心全是汗。
这次交谈,信息量太大了。萧珩不仅知道她在查什么,还主动透露了陈家和周贵妃的关联,甚至暗示了母亲之死背后的朝堂斗争。
他到底想干什么?拉拢相府?利用她对付陈家?还是……真的只是觉得“有趣”?
回到自家营帐时,林清远已经等在门口,脸色凝重。
“长姐,二姐刚才……去了一趟陈家的营帐。”
林映棠眼神一冷:“多久?”
“约莫一刻钟。出来时,手里多了一个香囊。”
香囊。
林映棠想起柳氏曾用过的“离魂香”。同样的手段,会再用一次吗?
“知道了。”她走进帐中,“清远,今晚篝火宴,你寸步不要离我左右。春桃,去把咱们带来的解毒丸准备好。”
“小姐,您是说……”
“有人不想让我活着离开围场。”林映棠坐在榻边,看着铜镜中那个穿着月白锦缎的身影,眼神渐冷,“那就看看,到底是谁,先出局。”
镜中人眉眼沉静,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、属于楚潇潇的弧度。
演戏,她可是专业的。
而这场秋猎大戏,才刚拉开帷幕。
帐外传来号角长鸣——围猎,正式开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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