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天傍晚,林映棠召集她们做最后的准备。
“明日去李府,红玉带队。”她看着众人,“记住几点:第一,少说多看。第二,不该去的地方不去。第三,听到的任何话,回来都要告诉我——无论你觉得重不重要。”
女子们点头。
“还有,”林映棠顿了顿,“如果有人问起你们的来历,就说……是江南逃难来的,被我收留。别的,一概不说。”
“明白。”
夜深了,林映棠独自在厢房里,对着烛火出神。
明日是海棠班第一次正式亮相,成败在此一举。若成了,就能打开局面;若砸了,不仅戏班前路堪忧,她建立情报网的计划也会受阻。
更重要的是,月底那幅画的交易越来越近,她需要更快地建立自己的势力和信息渠道。戏班,是她计划中关键的一环。
窗外传来极轻的叩击声。
林映棠警觉地起身,手按在腰间匕首上:“谁?”
“赵七。”
她松了口气,打开窗。赵七一身黑衣,像影子般滑进来,落地无声。
“林小姐,王爷让我来传话。”赵七压低声音,“交易时间提前了。不是二十九日,是二十五日,也就是……五天后。”
林映棠心中一紧:“为什么提前?”
“江南那边出了变故。”赵七神色凝重,“陈家的盐船被扣后,他们暗中调集了大量人手,似乎……要硬抢。王爷决定先下手为强,提前交易,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。”
“地点呢?”
“改了。”赵七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,“城北,废弃的漕运码头,子时。那里地形复杂,便于埋伏,也便于撤离。”
林映棠接过纸条,上面画着简单的示意图。
“我需要做什么准备?”
“两件事。”赵七看着她,“第一,五日后申时,王爷会派人来接您,提前去码头熟悉环境。第二……”
他顿了顿,声音更低:“王爷得到密报,陈家可能……已经知道您在查那幅画了。最近您要格外小心,尤其是您身边那些人。”
林映棠后背一凉:“她们有危险?”
“不一定,但防人之心不可无。”赵七道,“王爷建议,这几日让她们少出门,您自己也尽量不要单独行动。”
送走赵七,林映棠在窗前站了很久。
夜风很凉,吹得烛火摇曳不定。她看着观音庵沉静的轮廓,看着后院那点微弱的灯光——海棠班的女子们应该已经睡了,为明日的首演养精蓄锐。
平静之下,暗流汹涌。
她原以为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布局,慢慢经营茶馆,慢慢组建戏班,慢慢收集情报。可现在,敌人不会给她时间了。
五天后,那幅画。
母亲的秘密,八年的悬案,所有的恩怨,都要在那座废弃的码头上见分晓。
而她,必须做好准备。
不仅是验画的准备,不仅是保命的准备,更是……做好一切可能发生的准备。
第二日一早,海棠班的女子们早早起来,梳洗打扮,换上统一的靛蓝襦裙,头发梳得整整齐齐,脸上施了淡淡的脂粉——不是浓妆艳抹,只是让气色好些。
林映棠亲自检查每个人的仪容。
“记住,”她最后叮嘱,“你们不是去讨好的,是去表演的。抬头,挺胸,拿出底气来。”
马车来了。是王掌柜安排的,普通青帷小车,不惹眼。红玉带着五个女子上车,小蝶手里紧紧抱着琴——那是红玉的旧琴,修了修还能用。
“林姑娘,”红玉在车上回头,“您……不一起去吗?”
“我不去。”林映棠摇头,“这是你们自己的路,要自己走。”
马车缓缓驶离观音庵。林映棠站在山门前,看着它消失在晨雾中,心中竟有几分送孩子远行般的忐忑。
回到茶馆,她无心营业,坐在二楼雅间,一杯接一杯地喝茶。
王掌柜看出她的焦虑,劝道:“东家放心,红玉姑娘稳重,小蝶姑娘机灵,不会出岔子的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林映棠放下茶杯,“我只是……想起了我母亲。”
王掌柜一愣。
“母亲当年也教过一个女子。”林映棠轻声道,“教她识字,教她绣花,后来那女子嫁了个好人家,过上了安稳日子。母亲说,能帮一个女子改变命运,比什么都值得。”
“先夫人……菩萨心肠。”
“是啊。”林映棠望向窗外,“所以我做的这些,母亲在天上看着,应该会高兴吧。”
午时刚过,马车回来了。
林映棠快步下楼。车帘掀开,六个女子依次下车,脸上都带着笑——不是强颜欢笑,是真正的、发自内心的笑。
“怎么样?”她问。
红玉上前,深深一躬:“林姑娘,成了。”
小蝶抢着说:“李老夫人可喜欢咱们的戏了!说唱得清爽,听着舒心。还赏了二两银子呢!”
其他几个女子也七嘴八舌地补充:说李家小姐夸她们衣裳好看,问在哪做的;说李家少夫人听了戏感动得抹眼泪;说管家说下个月老夫人做寿,还想请她们去……
林映棠听着,心中一块大石落地。
“还有呢?”她问。
红玉从袖中取出一张纸:“这是李府给的,说是下次演出的定金。另外……李家少夫人悄悄跟我说,她娘家下个月也要办宴,想请咱们去。这是她娘家的地址。”
林映棠接过纸,上面不仅有地址,还有宴会的性质——是少夫人娘家父亲的五十大寿,请的都是朝中同僚。
这正是她需要的。
“做得很好。”她看着六个女子,由衷地说,“你们……很棒。”
女子们眼眶都红了。这是她们第一次,凭自己的本事挣到钱,得到认可。
“今晚加菜。”林映棠笑道,“庆祝海棠班首演成功。”
欢呼声中,她转身回屋,握紧了手中那张纸。
情报网的第一根线,已经搭上了。
而五天后那场生死交易,她也必须赢。
为了母亲,为了这些女子,也为了……她自己能在这世道,真正站稳脚跟。
暮色降临,观音庵的钟声悠扬。
而京城某个角落,一场更大的风暴,正在悄然酝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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