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十五,摄政王府宴。
从辰时起,王府门前车马便络绎不绝。朝臣、宗室、勋贵,个个锦衣华服,踩着仆从铺好的红毡步入府门。雪已停,但寒气更重,檐下冰凌晶莹剔透,在晨光中闪着冷冽的光。
林映棠寅时便到了王府。她站在内院廊下,看着一箱箱食材、酒水、器皿被有条不紊地运往各处。手中的木板已经翻得起了毛边,上面用炭笔密密麻麻记录着每个环节的负责人、时间节点、备用方案。
“林先生,”厨房管事匆匆跑来,额头冒汗,“不好了,送来的那批鲥鱼……有异味!”
鲥鱼是宴席主菜之一,专为几位嗜鲜的老王爷准备的。林映棠心中一紧,但面上不动声色:“带我去看。”
后厨院子里,十几个大木盆一字排开,里面游着肥美的鲥鱼。但凑近一闻,确实有股淡淡的腥腐气——不是鱼本身的味道,像是水有问题。
“水从哪儿来的?”林映棠蹲下身,掬起一捧水细看。
“是、是城外玉泉山运来的山泉水,一直用这个……”管事声音发颤,“往年都没事啊!”
林映棠站起身,快步走到储水的大缸前。缸里的水清澈见底,但水面漂着几片极细的、几乎看不见的灰色絮状物。她用指尖捻起一点,放在鼻下嗅了嗅——有极淡的石灰味。
谁被动了手脚。
“这批水什么时候运来的?”
“昨、昨日傍晚。”
“用过这水做菜了吗?”
“还没……就养着这些鱼……”
还好。林映棠迅速判断:“这批水全部倒掉,换井水。鱼还能不能用?”
管事哭丧着脸:“怕是不行了,已经养了一夜……”
“那就换菜。”林映棠当机立断,“鲥鱼撤下,换成清蒸鳜鱼。做法差不多,摆盘精致些,就说……今冬鲥鱼不够肥美,特意换了江南刚运来的鲜鳜鱼。”
“可那些老王爷……”
“我去解释。”林映棠转身,“你现在立刻去办两件事:第一,换水换鱼;第二,查昨日运水的人,一个都不许离开王府。”
“是!”
厨房危机刚压下,前院又出事了。
一个小厮连滚爬爬地跑来:“林先生!不好了!暖阁的地龙……烧不起来!”
暖阁是宾客等候入席的地方,这么冷的天,没有地龙,那些养尊处优的老爷们非得冻病不可。林映棠心头又是一紧,但脚步不停:“带路。”
暖阁里,几个工匠正围着地龙口忙得满头大汗。炭火烧得旺,但热气就是上不来。
“怎么回事?”林映棠问。
“回先生,烟道……好像堵了。”一个老工匠擦着汗,“昨儿试还好好的,今早突然就不通了。”
“堵在哪里?”
“这……一时查不出。”
林映棠走到地龙口,蹲下身观察。青砖砌的烟道蜿蜒通向地下,表面看不出异常。她想起前世拍古装剧时,道具组曾复原过古代地龙结构——烟道太长或拐弯太多容易积灰堵塞,但一般不会突然堵死,除非……
“昨天试火之后,有人动过这里吗?”
工匠们面面相觑。一个年轻工匠小声道:“昨晚……好像看见李二在这儿转悠。”
李二是王府的老花匠,平时负责庭院花草,跟地龙八竿子打不着。
“去找李二。”林映棠站起身,“另外,立刻在暖阁四角摆炭盆,用最好的银丝炭,不能有烟。屏风拉起来,隔出几个小区域,每个区域摆两个炭盆。”
这是应急措施。炭盆取暖效果不如地龙,但总比冻着强。
“还有,”她补充道,“去库房取些生姜和红糖,熬成姜茶,每位宾客到了先奉上一碗,就说……王爷体恤,天寒暖身。”
一系列指令下去,暖阁里重新忙活起来。林映棠走到窗边,看着陆续到达的宾客被引入暖阁,奉上姜茶,围坐在炭盆边说话——虽然不如地龙暖和,但至少不会失礼。
红玉带着海棠班的女子们正在暖阁一角抚琴。琴声清越,配上氤氲的茶香,倒也营造出几分雅致氛围。
“林先生,”红玉趁间隙走过来,压低声音,“刚才有位夫人问这姜茶的做法,小蝶多说了几句,被那夫人的丫鬟瞪了一眼……”
“无妨。”林映棠看向那边——一位穿着绛紫色诰命服的老夫人正捧着姜茶,眉头微蹙。她认得,那是礼部尚书李大人家的老夫人,最重规矩。
她整了整衣襟,走过去福身:“给老夫人请安。这姜茶可还合口?”
李老夫人抬眼看她:“你就是管事的那位林先生?”
“正是。”
“年纪轻轻,倒是稳重。”老夫人淡淡道,“这姜茶……是你让上的?”
“是。天寒地冻,怕诸位长辈着了寒气。”林映棠不卑不亢,“若是老夫人不喜,晚辈让人换别的。”
“不必了。”老夫人抿了一口,“甜度正好,姜味也足。就是……暖阁这地龙,怎么回事?”
果然注意到了。林映棠面不改色:“烟道有些积灰,工匠正在清理。怕耽误诸位雅兴,先摆了炭盆。若老夫人觉得冷,晚辈让人再添两个炭盆过来。”
话说得滴水不漏。老夫人看了她一眼,没再追问,只道:“忙你的去吧。”
危机暂时化解。但林映棠知道,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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