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时正,宴席开始。
宾客依次入座。林映棠站在宴会厅侧面的屏风后,透过缝隙观察全场。四十八道菜已经陆续上桌,热气腾腾,香气四溢。乐师奏起雅乐,侍女们穿梭斟酒,一切井然有序。
她刚松了口气,突然看见坐在主桌的一位老王爷——肃亲王,萧珩的叔父,也是朝中最德高望重的宗室长辈——眉头一皱,放下了筷子。
“这鳜鱼……”肃亲王声音不大,但周围几桌都安静下来,“不是说要上鲥鱼吗?”
全场目光聚焦过来。厨房管事腿一软,差点跪下。
林映棠深吸一口气,从屏风后走出来,走到主桌前,躬身行礼:“给王爷请安。今日的鱼,确实是特意换的。”
“哦?”肃亲王眯起眼,“为何?”
“回王爷,今年冬寒,江南来的鲥鱼在路上多耽搁了几日,鲜活度不及往年。”林映棠声音清晰,“王爷是品鲜的行家,若呈上不够鲜美的鲥鱼,反倒失了敬意。故而斗胆换了今早刚到的太湖鳜鱼,取其‘鲜’字,还请王爷品鉴。”
这话说得巧妙。既解释了换菜原因,又捧了肃亲王是行家,更强调了“特意”二字——不是怠慢,是更加用心。
肃亲王盯着她看了片刻,忽然笑了:“你这小子,倒是会说话。也罢,尝尝这鳜鱼。”
他重新拿起筷子,夹了一块鱼肉。雪白的鱼肉蘸着琥珀色的汤汁,入口鲜嫩,回味甘甜。
“嗯……”肃亲王点头,“确实鲜美。这是……加了火腿和冬笋一起蒸的?”
“王爷明鉴。”林映棠躬身,“火腿取金华三年陈,冬笋是今晨从西山挖的,快马送进府。蒸时用荷叶垫底,取其清香。”
“有心了。”肃亲王满意地捋了捋胡须,对同桌的萧珩道,“你这管事找得不错,细致,周到。”
萧珩举杯:“叔父喜欢就好。”
一场风波化为无形。宾客们重新动筷,气氛更加融洽。
林映棠退回屏风后,后背已经湿透。春桃递过帕子,小声说:“小姐,您刚才……真厉害。”
“还没完。”林映棠擦了擦汗,“你盯着点,我出去透透气。”
她走到后院的回廊下,冷风一吹,脑子清醒了些。今日这些“意外”,桩桩件件都透着蹊跷:水被下药,地龙被堵,连肃亲王的口味都被人提前拿来做文章……这不是巧合,是有人故意要搅黄这场宴席。
谁?陈家?还是王府内部的人?
正想着,身后传来脚步声。她回头,看见萧珩走了过来。
“王爷。”她行礼。
“方才的事,多谢。”萧珩站在她身侧,看着院中积雪,“肃王叔最重细节,若今日真上了不鲜的鲥鱼,他能在朝会上念叨三个月。”
“分内之事。”林映棠顿了顿,“王爷……不觉得今日这些意外,太巧了吗?”
萧珩侧头看她:“你觉得是谁?”
“不敢妄断。”林映棠谨慎道,“但水里的石灰,地龙的堵塞,都不像意外。尤其是肃亲王那边……似乎有人提前知道菜单,也知道王爷的喜好。”
萧珩沉默片刻,缓缓道:“王府里,有内鬼。”
这话他说得平静,但林映棠听出了其中的寒意。
“需要查吗?”她问。
“已经在查了。”萧珩看着她,“林先生今日应对得当,帮了本王大忙。这份人情,本王记下了。”
“王爷客气。”
两人并肩站着,一时无言。远处宴会厅传来丝竹声和笑语声,与这里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。
“林映棠,”萧珩忽然开口,“宴席之后,来书房一趟。本王……有东西给你看。”
他的语气很郑重。林映棠心中一凛,点头:“是。”
宴席一直持续到申时末。
送走最后一位宾客,林映棠站在空荡荡的宴会厅里,看着下人们开始收拾残局。四十八道菜基本光盘,酒水也喝了大半,宾客尽欢——这是对她最好的肯定。
红玉带着海棠班的女子们走过来,个个脸上带着疲惫,但眼睛亮晶晶的。
“林姑娘,”小蝶小声说,“刚才有好几位夫人问我们,下次府里有宴能不能请我们去……”
“还有位小姐问能不能学琴。”阿香补充道。
林映棠笑了:“做得很好。回去都有赏。”
她让她们先回观音庵休息,自己去了书房。
萧珩已经在等她了。书房里只点了一盏灯,他坐在书案后,面前摊着一卷泛黄的画轴。
“过来看。”他说。
林映棠走过去。画轴上,是一幅海棠图——不是母亲那幅《海棠春睡图》,但笔法、用色、甚至题诗的字体,都极其相似。
“这是……”她声音发紧。
“三日前,有人送到王府的。”萧珩看着她,“说是……苏氏真迹。”
林映棠仔细看那幅画。画的是月下海棠,花瓣用淡粉层层渲染,月光用银粉勾勒,确实精美。但……少了点什么。
“是赝品。”她肯定地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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