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十八,听澜茶馆刚开门,萧珩就来了。
这次他没带随从,也没穿象征身份的蟒袍,只一身玄色暗纹常服,像个寻常的富贵公子。但通身的气度,还是让茶馆里的客人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。
王掌柜一眼认出他,连忙迎上前:“贵客里面请,天字雅间给您留着。”
萧珩微微颔首,跟着上楼。路过二楼回廊时,他的目光扫过大堂——那里正在上演一出新戏,是林映棠根据《聂隐娘》改编的《侠女传》。台上,小蝶扮的侠女一身劲装,正与“恶霸”对峙,唱腔清越,身段利落。
台下坐满了人,其中不乏女客。这在京城茶馆里是难得的景象。
萧珩驻足看了片刻,眼中闪过一丝赞许。
天字雅间里,林映棠已经在等着了。她今日穿了身月白色的男装,头发用玉簪束起,正坐在窗边看账本。见萧珩进来,起身行礼:“王爷。”
“坐。”萧珩在她对面坐下,开门见山,“三日后赏画会,地点改了。不在王府,在城西的‘翰墨轩’。”
翰墨轩是京城最有名的书画铺子,背后东家是翰林院一位致仕的老学士,清流出身,与各方势力都无瓜葛。选在那里,确实更合适。
“王爷思虑周全。”林映棠道,“只是……翰墨轩那边,可打点好了?”
“老学士那边本王去说。”萧珩看着她,“你的任务是,在赏画会上,让所有人相信——你手中的赝品,就是苏氏真迹。”
林映棠一愣:“不是说……要揭穿它是赝品吗?”
“计划有变。”萧珩从袖中取出一封信,“今早收到的密报。陈家那边,似乎察觉到了什么。他们可能……不会带真画来。”
信是赵七写的,字迹潦草,显然写得很急。上面说,陈家在江南的老宅昨夜遭了贼,丢了几样东西,其中就包括那幅《海棠春睡图》。
“丢了?”林映棠皱眉,“这么巧?”
“不是丢,是转移。”萧珩淡淡道,“陈家知道我们在查那幅画,故意演了这出戏。真画现在……应该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,但走的不是明路。”
“那赏画会……”
“照常办。”萧珩眼中闪过寒光,“他们想看我们拿到赝品后的反应,我们就演给他们看。你要做的,是让所有人都相信——包括陈家的眼线——你已经拿到了‘真迹’,并且开始解画中的秘密。”
这是要将计就计,引蛇出洞。
林映棠深吸一口气:“我需要准备什么?”
“两样东西。”萧珩竖起两根手指,“第一,一套完整的‘解密过程’——你要假装已经解开了部分密文,放出些真真假假的线索。第二……”
他顿了顿:“一个足够引人注目的‘破绽’。”
“破绽?”
“对。”萧珩看着她,“你要在赏画会上,‘无意间’透露出,解画的关键在于……玉佩和手札的结合。但说得模糊些,让他们去猜。”
这是要拿她当诱饵。一旦放出这个消息,那些藏在暗处的人,一定会把目标对准她——和她手中的玉佩、手札。
林映棠沉默片刻,轻声道:“王爷这是要把我……放在火上烤。”
“是。”萧珩坦然承认,“但只有这样,才能逼他们现身。而且——”他顿了顿,“本王会保证你的安全。赏画会当天,翰墨轩里里外外都会是我们的人。你身上,也会有暗卫随时保护。”
“暗卫?”
“赵七会带两个人,扮作你的随从。”萧珩道,“从现在起,他们会一直跟着你。明处一个,暗处一个。”
这是保护,也是监视。林映棠懂。
“好。”她点头,“我答应。但有个条件。”
“说。”
“海棠班那些女子,王爷要保证她们的安全。”林映棠直视着他,“她们是无辜的,不该被卷进来。”
萧珩深深看了她一眼:“本王答应你。赏画会前后,会让她们暂时离开京城,去京郊的庄子上住几天。”
“多谢王爷。”
正事谈完,萧珩却没有立刻离开。他端起茶盏,轻轻拨了拨浮沫:“林先生这茶馆,经营得不错。”
“托王爷的福。”林映棠给他添茶,“宴席之后,确实多了些生意。”
“不只是生意。”萧珩望向窗外,大堂里的戏正演到高潮,满堂喝彩,“你在做的事……很有意思。”
他指的是什么?开茶馆?组戏班?还是……收集情报?
林映棠心中警惕,面上却微笑:“不过是谋生罢了。”
“谋生有很多种方式。”萧珩转回头,看着她,“女子在这世道谋生,尤其不易。你能做到这一步,不简单。”
这话说得真诚。林映棠心中微动,轻声道:“王爷谬赞。映棠只是……不想任人摆布而已。”
“任人摆布……”萧珩重复着这四个字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,“这世上,谁又能真正不受摆布?便是本王,不也要在朝堂上周旋,在各方势力间权衡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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