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来茶庄的掌柜欠她人情不假——三个月前,他儿子惹了官司,是她托沈清漪查了卷宗,找到破绽,才免了牢狱之灾。可锦绣布庄、百花脂粉铺,她从未打过交道。
萧珩替她谈妥了。
不只是谈妥,是铺好了路。
而“税事勿忧”四个字,更重如千钧——这意味着,他会拦住太子的彻查令。
“春桃,”她收起信纸,“备车,我们去城西。”
“现在?”
“现在。”
马车穿过半个京城,停在云来茶庄门前时,掌柜已经等在门口了。是个精瘦的中年人,姓胡,看见林映棠下车,连忙迎上来。
“林姑娘!”他拱手,笑容里有几分尴尬,“对不住,对不住……前几日那些话,您千万别往心里去。咱们的供货照旧,照旧!价格还按原来的,一分不涨!”
林映棠微微颔首:“胡掌柜客气了。只是听说掌柜存货不足……”
“足!足得很!”胡掌柜擦着汗,“是我糊涂,听信了小人谗言。姑娘放心,往后‘听澜轩’的货,我优先供,保质保量!”
他说得急切,眼神却不时瞟向街角——那里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。
林映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车帘放下,看不见里面的人。但她知道是谁。
“那就多谢胡掌柜了。”她不动声色,“定金我明日派人送来。”
“不急不急!”胡掌柜连声道,“姑娘的信誉,我信得过!”
从茶庄出来,林映棠又去了锦绣布庄、百花脂粉铺。情形都一样——掌柜们态度恭敬,供货照旧,价格不变,甚至还主动提出可以赊账。
一切都顺利得不真实。
回程的马车上,春桃忍不住问:“姑娘,王爷这是……把什么都安排好了?”
“嗯。”林映棠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,“他出手,就不会留余地。”
“那姑娘是不是……欠王爷好大人情了?”
林映棠沉默。
是欠了。而且这情,越来越重,重得她不知如何还。
马车在“听澜轩”后门停下时,暮色已经四合。林映棠刚下车,就看见后巷联络点的门开着,里面亮着灯。
她让春桃先回去,自己走了进去。
屋里有人。
萧珩坐在桌边,手里拿着本书,是沈清漪抄录的《谢氏守城录》。听见脚步声,他抬起头。
“解决了?”他问得随意,像在问今天天气如何。
“解决了。”林映棠走过去,在他对面坐下,“多谢王爷。”
“不必谢。”萧珩合上书,“徐家动你,就是在动我的人。护着,是应当的。”
他说“我的人”,说得自然,林映棠心头却一跳。
“税的事……”她岔开话题。
“太子的彻查令,我已经让户部压下了。”萧珩看着她,“但徐家不会罢休。下一步,可能会从你的戏本下手——说它影射朝政,诽谤大臣。”
这招更毒。
戏文里的故事,怎么解读都行。若真扣上“影射”的帽子,就是文字狱。
“王爷觉得,我该如何应对?”
萧珩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问:“你拍这些戏,究竟为了什么?”
林映棠怔了怔:“为了让女子知道,她们不必困在绣户里,可以有更多可能。”
“那就坚持下去。”萧珩站起身,走到窗边,“徐家、太子,他们怕的不是一出戏,而是戏里讲的那个道理——女子也能有选择,也能不依附他人而活。这个道理若传开了,他们的根基就动了。”
他转回身,目光深邃:“所以林映棠,你记住——你输不起这场仗。你输了,往后十年,都不会再有人敢排这样的戏,敢讲这样的道理。”
这话与沈清漪说的一样。
林映棠心头沉甸甸的:“我明白。”
“但你也别怕。”萧珩走到她面前,停下脚步,“你背后,不止你一个人。”
屋里烛火跳跃,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。林映棠抬头看着他,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——看他眼角细微的纹路,看他左颊那道浅疤,看他眼中倒映的烛火,和烛火里的自己。
“王爷为何帮我至此?”她轻声问。
萧珩沉默良久。
“因为,”他缓缓开口,“这京城里,太多人活在面具下。而你,是少数几个敢摘下面具,以真面目活着的人。这样的人,不该被那些魑魅魍魉吞噬。”
他说得平淡,林映棠却觉得眼眶发热。
前世今生,她听过太多夸赞——夸她漂亮,夸她有才,夸她会演戏。可从未有人说过,她“敢以真面目活着”。
“王爷……”她声音有些哑。
“回去吧。”萧珩打断她,“戏照常排,茶馆照常开。徐家那边,我会看着。至于太子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他最近忙着北疆的军务,暂时顾不上你这头。”
他让开路。
林映棠站起身,走到门口,又回头:“王爷,那把伞……我还用着。”
萧珩眼中掠过一丝笑意:“用着就好。风雨还长,伞要撑稳。”
她点点头,推门出去。
秋夜的风很凉,吹在脸上,却吹不散心头的暖意。她走回“听澜轩”,抬头看楼上亮着的灯火,看后院戏班排练的剪影,看门前那块在风中微微晃动的招牌。
忽然觉得,这京城再大,风雨再多,只要还有人并肩,就没什么可怕的。
远处传来更鼓声。
一更天了。
而她的仗,还要继续打下去。
但这一次,她知道,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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