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谢氏守城录》首演那日,秋雨又来了。
雨不大,却密,斜斜地织成一张网,罩住了整个京城。“听澜轩”后院的戏台搭了雨棚,台下坐满了人——撑着伞的,披着蓑衣的,挤挤挨挨,竟比平日还多。都说下雨天看戏别有一番滋味,更何况这出戏讲的是风雨守城。
林映棠站在二楼窗前,看着雨幕中那些模糊的人影,右臂的伤还在隐隐作痛。春桃给她披了件披风:“姑娘,风大,当心着凉。”
“王爷来了吗?”她问。
“还没。”春桃朝外张望,“不过陈侍卫来了,说王爷晚些到,让姑娘先开场。”
林映棠点点头,转身下楼。
后台已经忙成一团。戏班的姑娘们正在上妆,阿箬扮的谢氏已经穿戴整齐——一身正红戎装,用的是苏文卿送的云锦,在灯下流光溢彩。见她来,阿箬站起身:“姑娘。”
“紧张吗?”林映棠问。
“有点。”阿箬诚实道,“但更多的是……兴奋。姑娘,这出戏排了这么久,终于能演给大家看了。”
林映棠拍拍她的肩:“去吧,让她们看看,女子也能守城卫国。”
锣鼓声起,戏开场了。
第一幕是谢氏在府中织布,忽闻城外战鼓。丈夫战死沙场的噩耗传来,她放下机杼,擦干眼泪,换上戎装。阿箬这段演得极好——从哀恸到决绝,眼神的变化丝丝入扣。
台下渐渐安静,只有雨声淅沥。
第二幕,谢氏召集城中妇孺,分发兵器。这里林映棠用了些心思——没有真刀真枪,而是用竹竿削尖,用锅盖做盾,用石块当武器。寒酸,却真实。当阿箬唱出那句“无刀无甲何所惧,有心有胆可擎天”时,台下有人开始抹眼泪。
第三幕是守城。雨棚上特意装了竹筒,模拟箭雨声;后台有人敲击铁皮,模拟战鼓。台上,谢氏手持竹枪,与“敌军”周旋。虽然都是女子扮演,但排演了无数次,动作干净利落,竟真有几分沙场气势。
演到这里,台下已经泣声一片。
林映棠站在幕侧看着,心头涌起一股热流。她知道,这出戏成了。
就在这时,她眼角余光瞥见一个人影。
在戏院最角落,站着个戴斗笠的人,蓑衣裹得严实,看不清脸。但那人站的位置很特别——既能看清台上,又能看见二楼雅间的窗户,还能观察整个戏院的动静。
不像看戏的,倒像……监视的。
林映棠心头一紧。她悄悄退后,唤来王掌柜,低声吩咐了几句。王掌柜点头,带着两个伙计绕到那人身后。
第四幕开始,谢氏守城三日,粮尽粮绝。阿箬唱那段“粮绝尚有骨气在,城破还有血性存”时,台下有人站起来叫好。就在这一片喧闹中,王掌柜和伙计已经将那戴斗笠的人围住。
那人似乎察觉不对,转身想走,却被两个伙计一左一右夹住。挣扎间,斗笠掉在地上——
是个面生的中年男人,脸上一道刀疤,眼神凶悍。
“这位客官,”王掌柜笑眯眯道,“戏还没完呢,怎么就要走?”
“我、我内急……”那人想推开伙计。
“后院有茅房,我带您去。”王掌柜使了个眼色,伙计们不由分说,架着那人就往后院走。
林映棠跟了过去。
后院柴房里,那人被捆在椅子上,嘴里塞了布。王掌柜搜了他的身,找出几样东西——一把匕首,一袋碎银,还有一块令牌。
令牌是木制的,正面刻着“柳”字,背面是个编号:七。
柳家。
林映棠拿起令牌,指尖冰凉。她想起那夜刺客手腕上的刺青,想起萧珩说的“柳氏背后可能还有人”。看来,柳氏还没死心。
她示意王掌柜取下那人嘴里的布。
“谁派你来的?”她问。
那人呸了一口:“要杀要剐随便,少废话!”
“柳家给了你多少钱?”林映棠把玩着令牌,“让你来做什么?杀我?还是捣乱?”
那人别过脸,不答。
林映棠也不急,对王掌柜道:“去报官吧,就说抓到一个持刀行凶的歹人。这匕首,这令牌,都是证据。”
“是!”
一听报官,那人急了:“等等!我、我就是来看戏的……”
“看戏带匕首?”林映棠冷笑,“看戏还专挑角落站着,盯着二楼窗户?”
那人语塞。
“说吧。”林映棠在他对面坐下,“说了,我可以不报官。不说,明天顺天府大牢里,有你受的。”
那人挣扎片刻,终于颓然道:“是……是柳夫人让我来的。她说,让我看看戏院里都有哪些贵人来看戏,特别是……有没有摄政王。”
“还有呢?”
“还有……如果摄政王来了,就找机会……找机会把这个放进他茶里。”那人从鞋底摸出个小纸包,纸包已经湿了,里面的白色粉末黏成一团。
毒。
林映棠心头一寒。柳氏竟然敢对萧珩下手!
“她疯了吗?”王掌柜也惊了,“刺杀王爷,是诛九族的大罪!”
“她说……她说事成之后,送我出京,给我五千两黄金。”那人声音发颤,“我、我也是被逼的,我欠了赌债,再不还钱,他们会杀了我……”
林映棠看着他,忽然问:“柳氏还让你做什么?”
“还、还让我注意……注意戏院里有没有东宫的人。”那人哆哆嗦嗦道,“她说,如果看见东宫的人,就……就别动手,立刻撤。”
东宫。
又是东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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