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映棠站在雅间里，看着空荡荡的门口，一时有些恍惚。她刚才做了什么？献上了现代知识，干预了国家大事？这会不会……太冒险了？
可是想到北疆那些守军，想到可能流离失所的百姓，她又觉得，该做。
这一等，就等到了午后。
秋阳西斜时，宫里的太监来了。不是传旨，而是送赏——两匹宫缎，一盒珍珠，还有一道口谕：“林氏献策有功，赏。着即日解封学堂，准其继续授业。另，命其详写《北疆粮草三策》，三日内呈上。”
王掌柜和春桃欢天喜地地接赏，林映棠却心头沉重。皇命如山，这三策必须写，还要写得详实可行。可写得越详实，暴露的风险就越大。
但开弓没有回头箭。
她将自己关在雅间里，开始写详细的方案。滴灌系统如何搭建，需要哪些材料，如何维护；仓储的通风、防潮具体怎么做；运输路线如何选择，损耗如何计算……
她写得很细，细到每一步都清清楚楚。写完后，又担心太过超前，特意加了些这个时代已有的技术作为佐证。
写完时，天又黑了。
萧珩还没回来。
林映棠让春桃把饭菜热在灶上，自己坐在窗前等。烛火跳跃，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，孤单而坚定。
亥时初，马车声终于响起。
萧珩上楼时，脸上带着罕见的疲惫，眼中却有光。
“皇兄看了三策，大加赞赏。”他在她对面坐下，“已经命兵部、户部连夜商议，准备试行。林映棠，你这次……立了大功。”
林映棠松了口气：“能帮上忙就好。”
“不只帮上忙。”萧珩看着她，眼神复杂，“皇兄问，这策论是谁写的。我说是你。皇兄沉默了很久，最后说……‘此女有大才，可惜是女子’。”
可惜是女子。
五个字，像针一样扎在心里。
林映棠笑了，笑得很淡：“王爷怎么回？”
“我说，”萧珩一字一句，“‘女子有大才，亦是社稷之福。古有妇好征战，班昭着史，今有林氏献策，皆是明证。’”
林映棠心头一热。
“皇兄没说话，只是点了点头。”萧珩继续道，“但他下了一道旨——命翰林院编修《女子蒙学》，以你编的教材为蓝本，刊行天下。林映棠，你的学堂，你的教材，要成为天下女子蒙学的范本了。”
范本。
这意味着什么？意味着她做的事被官方认可，意味着天下女子识字读书，有了正当的理由，有了官方的支持。
林映棠喉头哽咽，说不出话。
“还有，”萧珩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，“这是皇兄赐的‘文华令’，持此令者，可出入宫禁，可查阅典籍，可……见君不跪。”
他顿了顿：“皇兄说，你有大才，不该困于闺阁。这令牌，是给你行方便的。”
林映棠接过令牌，沉甸甸的，通体乌黑，正面刻着“文华”二字，背面是蟠龙纹。这是殊荣，更是责任。
“王爷，”她轻声说，“谢谢。”
“不必谢我。”萧珩起身，走到窗边，“是你自己争取来的。林映棠，从今天起，你不再是一个普通的民间女子了。你是皇上钦点的‘文华令主’，是天下女子教化的标杆。这条路，会比你想象得更难走。”
他转过身，看着她：“你怕吗？”
林映棠摇头：“不怕。”
“好。”萧珩眼中掠过一丝笑意，“那我们就一起，把这条路走下去。”
窗外夜色深沉，星辰稀疏。
可林映棠觉得，她的人生，从未如此刻这般明亮。
她有学堂，有戏班，有孩子们的信任，有姑娘们的追随，有沈清漪这样的知己，有萧珩这样的盟友。
现在，她还有了皇上的认可，有了官方的支持，有了“文华令”这样的倚仗。
前路或许依然艰难，但她无所畏惧。
因为她知道，她走在一条对的道路上。
一条能让更多女子看到光明的道路上。
而这条路的起点，就在这间小小的“听澜轩”里。
就在这个秋夜，在她和萧珩对视的目光里。
“王爷，”她忽然开口，“等北疆战事平息，等学堂重开，我想……办一场庆典。不只为庆祝，更为告诉天下人——女子也能读书，也能明理，也能为国效力。”
萧珩点头：“好。到时候，我来为你捧场。”
两人相视而笑。
烛火跳跃，映着两张坚定的脸。
这一夜，“听澜轩”的灯火，亮到很晚很晚。
而京城另一端的深宫里，周贵妃站在窗前，看着手中的密报，脸色铁青。
“林映棠……”她咬牙切齿，“你倒是好手段。”
窗外月光清冷，照着她艳丽却扭曲的脸。
这场仗，还没完。
而她，不会善罢甘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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