退朝后的金銮殿,空旷得能听见风声穿过廊柱的呜咽。
林映棠扶着林清远走下汉白玉台阶,少年的身子还在微微发颤——不是恐惧,是激愤过后的虚脱。阳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,将那点残存的惊悸映得分明。
“长姐,”他低声道,“方才在殿上,我以为……”
“以为我会输?”林映棠替他拢了拢衣襟,指尖触到他颈间冰凉的冷汗,“清远,你记住,在这朝堂之上,真相从来不是最重要的。重要的是——谁能把真相说成别人想听的样子。”
林清远怔怔看着她。这一刻的长姐,与记忆中那个温婉隐忍的嫡女判若两人。她的眉眼在秋阳下显得锐利,像出鞘的剑,寒光凛凛。
“可我们赢了,不是吗?”他问。
“赢了这一局。”林映棠望向远处宫墙的轮廓,“但真正的对手,还没露面。”
她说的是周贵妃。那绯红身影离去前留下的那句话,像毒蛇的信子,在她心头盘绕不去。
身后传来脚步声。萧珩从殿内走出,玄色朝服的下摆在风中扬起一角。他走到两人面前,目光在林清远脸上停留片刻:“太医已在偏殿等候,去诊脉。”
语气是命令,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。林清远下意识看向长姐,见她点头,才躬身行礼:“多谢王爷。”
看着少年在金吾卫的护送下走远,萧珩才转向林映棠:“你今日很大胆。”
“王爷是指我擅闯朝堂?”
“是指你当众揭穿周贵妃的棋子。”萧珩的目光深沉,“她不会善罢甘休。”
林映棠笑了,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疲惫的嘲讽:“从我开文华蒙学那日起,就已经站在了她的对立面。今日不过是把遮羞布撕开罢了。”
萧珩沉默片刻,忽然道:“齐三公子在押往天牢的路上,咬舌自尽了。”
林映棠浑身一震。
“狱卒发现时,人已经凉了。”萧珩的声音很平静,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,“他留了封血书,说是‘愧对祖宗,以死谢罪’。但验尸的仵作说,咬舌的伤口角度不对——不是自己咬的,是被人强行扭断下颌,塞进东西迫使他咬下的。”
灭口。干净利落。
“周贵妃……”林映棠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。
“没有证据。”萧珩望向深宫的方向,“动手的人已经‘暴病身亡’,线索断了。但你知道,我也知道。”
是的,他们都知道。在这九重宫阙之中,有一条毒蛇盘踞,吞吐着信子,等待着下一次出击。
“三日后宫宴,”萧珩收回目光,“你要去吗?”
“要去。”林映棠挺直脊背,“不仅要去,还要风风光光地去。让她知道,我不会退。”
萧珩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火光,唇角微扬:“这才是我认识的林映棠。”
两人并肩走下长长的台阶。秋日的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交叠在一起,像某种无声的盟约。
“对了,”萧珩忽然想起什么,“陛下今日虽未临朝,但听了朝会记录后,传了口谕——恢复林清远功名,准他参加明年春闱。另外,赐你黄金千两,锦缎百匹,算是补偿。”
补偿。这个词用得巧妙,既安抚了林家,又暗示此事到此为止,不宜深究。
林映棠心下明了,却也只能躬身:“谢陛下恩典。”
“还有,”萧珩的声音低了几分,“陛下说,文华蒙学办得不错,让你……好好办下去。”
好好办下去。这是护身符,也是紧箍咒——皇帝在告诉她:你可以继续做你想做的事,但要懂得分寸,别再闹出今日这般震动朝堂的风波。
她深吸一口气:“民女明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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