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月初五,寅时未至。
摄政王府的书房里灯火通明,萧珩站在窗前,看着天际最后一颗星子隐去。他手中握着一卷奏疏——不是朝议用的黄麻纸,而是御用的明黄绫缎。奏疏已经写好,墨迹在烛光下泛着幽微的光。
“王爷。”陈侍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,“时辰差不多了。”
萧珩将奏疏收入袖中,转身时,眼中已敛去所有情绪,只余一片沉静如水的肃然。今日大朝会,是他请旨赐婚的日子。
这本不该这么急。按礼制,世家联姻需三书六礼,纳采问名,没有三五月走不完流程。可他等不了——周贵妃在暗处虎视眈眈,太子那边态度暧昧,而棠儿……每次想到她孤身面对那些明枪暗箭,他的心就一阵发紧。
赐婚圣旨是道护身符。有了这道旨意,她就是未来的摄政王妃,是皇室宗亲,周贵妃想动她,便要多掂量几分。
只是这道护身符,要用他手中的权力去换。
马车驶向皇宫时,天边刚泛起鱼肚白。萧珩闭目养神,脑中却在飞速盘算——陛下会答应吗?用一桩婚事,换他手中三分兵权,这笔买卖,龙椅上那位病弱的君王,应该会算。
车轮碾过宫门的青石板,吱呀一声停住。萧珩睁开眼,眼中寒光一闪而逝。
乾清宫,御书房。
熏香袅袅,掩盖不住那股浓重的药味。皇帝萧彻靠在龙榻上,脸色苍白,眉宇间是久病留下的疲惫,可那双眼睛依旧锐利,像鹰隼般盯着跪在殿中的胞弟。
“你要请旨赐婚?”皇帝的声音有些沙哑,“林相之女,林映棠?”
“是。”萧珩伏地叩首,“臣弟心悦此女,求皇兄成全。”
“心悦?”皇帝轻笑一声,那笑声里听不出喜怒,“朕的摄政王,什么时候也学会用‘心悦’这种词了?”他顿了顿,“起来说话。”
萧珩起身,垂手而立。兄弟俩隔着十步距离对视,一个在龙榻上,一个在阶下,中间是权力划出的天堑。
“林家那个女儿,朕听说过。”皇帝端起药碗,抿了一口,眉头微蹙,“开女学,献边贸策,还在金銮殿上舌战群臣——是个有胆色的。”他抬眼,“但阿珩,你要娶她,当真只是为了‘心悦’?”
这话问得直白。萧珩沉默片刻,答道:“是,也不是。”
“哦?”皇帝挑眉。
“臣弟确实心仪于她,但更看重的,是她的才识与抱负。”萧珩抬起头,目光坦荡,“皇兄,大靖朝开国百年,积弊日深。朝中党争不断,边关军备废弛,百姓困苦——这些,皇兄比臣弟更清楚。”
皇帝的脸色沉了沉,却没打断。
“林映棠一介女流,却敢开蒙学教化寒门女子,敢献计整顿边贸,敢为庶弟闯宫辩冤。”萧珩一字一句道,“这等眼界与胆魄,满朝文武,几人能有?臣弟娶她,不仅是为私情,更是为国储才。”
“国储才?”皇帝笑了,“阿珩,你这话说得好听。可朕怎么听说,那女子行事张扬,树敌颇多?齐国公府的事才过去几天,她又得罪了周贵妃。”他盯着萧珩,“你娶了她,往后怕是没有一日安宁。”
“臣弟不怕。”萧珩回答得斩钉截铁,“若是为了安宁,臣弟当年就不会请旨去边关;若是为了安宁,臣弟更不会接下这摄政王的位置。”
御书房里静了一瞬。药香袅袅,窗外传来晨鸟的啼鸣。
良久,皇帝叹了口气:“阿珩,你当真想好了?林家虽为相府,却无实权兵权。你娶她,于你的地位毫无助益,反而会惹来更多麻烦。”
“臣弟想好了。”萧珩再次跪下,“求皇兄成全。”
皇帝看着他,看着这个自幼孤傲、从不求人的弟弟,此刻却为了一个女子,跪在这里,说“求”。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,母后还在时,阿珩也是这样跪在母后面前,求她不要送自己去边关军营。
那时他才十四岁,跪得笔直,眼神倔强。
“罢了。”皇帝挥挥手,“你既心意已决,朕便准了。只是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周贵妃那边,你自己去摆平。还有,京畿卫戍的兵符,三日后交还给朕。”
果然。萧珩心中冷笑,面上却恭敬叩首:“臣弟遵旨。”
兵符换婚旨,这买卖他早就料到。京畿三万兵马,皇帝早就想收回去,如今正好借这个由头。
“去吧。”皇帝重新靠回榻上,闭目养神,“赐婚圣旨,朕会让礼部拟好,三日后宫宴上当众宣读。”
“谢皇兄。”萧珩起身,退出御书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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