胤禵大步流星地走出乾清宫,穿过一道道朱红宫门与漫长的宫道,直到走出西华门,被午后已带了些暖意的阳光笼罩全身,他才真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
紧绷了一整日的心弦骤然松弛,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夹杂着疲惫、庆幸与隐约后怕的复杂情绪。
皇阿玛最后的态度,无疑是极好的,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温和。但御前奏对的那种无形压力,字斟句酌的惊心,仍让他心有余悸。
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在阳光下泛着琉璃光泽的巍峨宫墙,心中对若曦的敏锐与远见更是感佩不已。若非她及时提醒,此刻的自己,恐怕就是另一番光景了。
从随从手中接过缰绳,他翻身上马,一挥马鞭,朝着贝勒府的方向驰去。马蹄踏在青石板上,嘚嘚作响,带起的风稍稍吹散了他心头的些许沉郁。
回到府中,径直往正院走去。院子里已有暮色初染的迹象,廊下悬挂的灯笼尚未点亮,但各处已开始掌灯,晕黄的光透过窗纸,透出几分家的暖意。
若曦正站在外间吩咐着什么,侧影柔和,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,见他归来,脸上便露出了然的笑意。
“爷回来了。” 她迎上两步,从侍画手中接过一盏刚沏好的热茶,亲自递到他手中,“先喝口茶,暖暖身子,歇一歇。”
茶是上好的六安贡茶,汤色清亮,热气氤氲,茶香随着热气袅袅散开。
胤禵这一日确实累得不轻,从一早去乌雅府,到客栈赔罪,再马不停蹄进宫陈情,心神耗损极大。
他接过茶盏,入手温热,轻轻啜饮一口,清醇的茶汤顺着喉咙滑下,仿佛也将那份疲惫冲刷掉些许。他净了手,在临窗的炕上坐下,倚着靠背,长长舒了口气。
“事情总算是解决了,” 他放下茶盏,看向若曦,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,带着几分少年人办成大事后的松快,“皇阿玛听了爷的禀报,并未训斥什么,只说让爷日后多加小心,谨慎御下。
还说要以内务府的名义,赏赐那沈伯安些文房清玩,以示朝廷眷顾士子之心。” 他略去了御前那些微妙的心绪与对话细节,只将最好的结果告知她。
若曦闻言,眉眼弯弯,真心为他高兴:“如此便好。皇阿玛圣明烛照,体恤爷的难处与诚意。此事能这般了结,是爷的福气,也是乌雅家的运气。”
她顿了顿,关切道,“爷这一日奔波劳碌,想必也饿了。晚膳想用些什么?我这就让人去准备。”
胤禵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角,确实感到腹中空空,但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,便道:“随意上些便是,这一天下来,倒真是饿了。”
若曦却沉吟了一下,眼眸微转,似有了主意,笑道:“如今天气尚寒,爷又累了一日,吃些汤水热乎的或许更熨帖肠胃。不如……我给爷准备些新鲜吃食,看看可合爷的口味?”
“新鲜吃食?” 胤禵来了点兴趣,他知道若曦常有些别出心裁却又合情合理的点子,“曦儿又琢磨出什么好吃的了?”
“爷稍候便知。” 若曦卖了个关子,转身对侍立一旁的侍画吩咐起来,语气清晰有条理,“侍画,你去大厨房传话,让他们备一个热锅子。汤底……要辣味的,就用之前送到厨房的番椒做。
选上好的羊腿肉,剔净筋膜,切成极薄的片儿,务必薄如蝉翼,一烫即熟。再备些鸡脯肉片、鲜嫩的猪里脊片。
素菜要些香菇(洗净去蒂)、嫩白菜心、豆腐(切成适口小块)、粉丝(用温水发好)、还有新摘的豆苗。各样都分开装盘,务必洁净新鲜。”
侍画仔细记下,又问:“福晋,锅子用哪种?炭火可要现在生起来?”
“就用那个中间带烟囱的黄铜锅吧,炭火烧得旺些,送到这里来涮煮。”
若曦想了想,补充道,“对了,再让厨房准备些蘸料。芝麻酱要调得香醇,加入腐乳汁、韭菜花酱、盐、少许糖,搅拌均匀。另外再备一小碟蒜泥,一小碟香菜末,一小碟炒香的芝麻。吃的时候随爷喜好自己调配。”
“是,福晋。” 侍画应下,刚要走,若曦又唤住她。
“等等,再让人准备些酸梅饮,用冰糖熬得浓些,晾至温热。一会吃完锅子,喝这个可以解腻生津,肠胃也舒服。” 若曦考虑得十分周到。
侍画笑道:“福晋真是细心,奴才这就去办。” 说罢,便脚步轻快地朝大厨房去了。
大厨房的管事和师傅们听说福晋亲自点菜,又是新鲜式样的锅子,自然不敢怠慢。
好在阿哥府用料向来齐全,羊肉是现杀的羔羊,蔬菜也是暖房里新供的,各色调料更是齐备。厨子们按照吩咐,手脚麻利地操办起来。
片羊肉的师傅刀工精湛,果然将羊肉片得薄而匀,透光可见;备菜的仆妇将各色菜蔬清洗得水灵灵;调制蘸料的厨子更是拿出了看家本领,那芝麻酱调得香气扑鼻。不过两刻钟的功夫,一切便已准备停当。
两个粗使婆子小心地抬着生了炭火、汤底已沸滚作响的黄铜锅子进了正院厢房(专门用饭的小间),那锅子造型别致,中间竖着高高的空心烟囱,周围一圈是沸腾的汤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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