迎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,来到下田垸庄子。
杨之斌、杨之言和杨之安等等杨家子弟是迎亲的主力,另外还有熊曰绘和杨山松一干外援。
年龄最小的杨钧坐在马车上,对威名赫赫的黄钺很好奇,对结婚这件事也很好奇,不停的问东问西。
然后就被大他几岁的润生义正辞严的教训了,小孩子家家的,不该打听的少打听,长大你就懂了。
除了杨锐的贴身护卫和安保局的人,迎亲队伍里再没有其他手下,其实却是内松外紧——蒋火生和商健安从两天前开始,率领部队把这一路来回捋了几遍,此刻又在外围随时待命,确保不会发生意外。
杂七杂八的闲人倒是有一些,都经过安保局的甄别,不具备危险性,比如中年秀才萧律,就通过十六爷的关系加入了迎亲队伍,想趁这个机会抱上杨锐的大腿。
听说江南文风鼎盛,迎亲都要吟诗作对,连过三关才能接到新娘子,萧律自恃有几分诗才,如果能够显露才华,得到杨锐的青睐,谋一个师爷管事之类的差事,无异于一步登天……
一个月前,萧律刚从大牢里出来,已经被革去秀才功名。
黄州府当初有数百名士子和上千闲汉一起发粪涂墙,实在闹得不像话,经过一年的追查和推诿扯皮,终于给出了处理结果,把萧律和另外两个闲汉定为闹事主犯,三个人扛下了所有。
如果不是杨锐加以援手,让锦衣卫把这个案子抢过来,萧律肯定还在蹲大牢,虽然罪不至死,最少也得扒一层皮。
萧律被革去秀才功名,只好来到武家穴市谋生,在十六爷的“武家穴义学”当了一个教书先生,解决基本的温饱后,就有了更大的抱负。
杨家这么大的产业,这么强的背景,而且正在用人之际,现在加入混一个重要职位,比中举还实惠。
一抬头正好看到杨之斌,萧律立刻心里一沉……杨二公子素有诗名,虽然这一年没有佳作问世,仍是今天最强的劲敌。
紧接着看到熊曰绘和杨山松,萧律又是心里一沉,世家公子都是君子六艺兼修的全才,从小就会吟诗作对,这一黑一白两个小胖子,看样子就是满腹诗书,同样不可小觑……
他在担心杨之斌,杨之斌却策马追上杨锐,小声向他求诗。
“慧姐这段日子都不理我,我一说她,她竟然要和我闹和离,锐哥你必须帮帮我,帮我写一首男女之情的好诗……”
慧姐性格强势,而且确实有能力,当初做管家媳妇的时候,就把杨家二房管理得井井有条,杨涟曾经说她生错了女儿身,如果是须眉男子,足以出仕为官,做个知州知县。
杨之斌在她面前,本来就有些夫纲不振。
后来慧姐接受杨锐的特聘,在内部女校当老师,很快得到大家的认可和推举,成为女校负责人。
这一年来,她的职责不断扩大,已经超出女校,整个训练大队的文化课都由她管理,又兼管医护兵的培训……
因为工作太忙,慧姐经常住在曾家庄,难得回一趟武家穴市,思想观念受到潜移默化的洗脑,变得越来越独立,和杨之斌严重缺乏共同语言,见面也没话说。
再然后,十天一次的休沐日也不回家,而是留在曾家庄加班,“守活寡”的杨之斌忍无可忍,终于和她大吵一架,并且放出休妻的狠话,摔门而去。
杨之斌以为能把慧姐吓住,跑到堂屋美美的泡了一壶茶,等着她来认错服软……最后等来的却是大嫂陈氏,告诉他慧姐已经回去曾家庄,如果确实要离婚,那就好合好散。
杨之斌被吓住了。
他只是虚张声势,没有真想离婚。
所以跑来向杨锐求援。
“没有诗,哪有时间写诗,男女之情我也不懂……慧姐不理你,你就主动点去找她,谁家的两口子不吵架,一吵架就把和离挂在嘴上,本来就是你不对……”
杨锐话里话外的,明显偏向慧姐。
女性更加细心和耐心,在某些岗位上比男性更有优势,崔慧(慧姐)是杨锐体系中不可多得的女性人才,在训练大队担任要职,杨锐当然要胳膊肘往里拐,向着她说话。
杨之斌眼高手低的,做好崔慧的贤内助就行了……
到了下田垸庄子,迎亲非常顺利,黄家完全没有为难迎亲队伍,很痛快的把黄婉欣送出来,蒙着盖头拜别父母,再由娘家兄弟背着,送上花轿。
萧律精心准备的应景诗词都没有用上,对黄家武弁的粗鄙作风很失望。
从下田垸庄子到武家穴市将近二十里的路途,路上遇到的村落人家,都有乡亲百姓在路边迎候道贺,黄沐汶一把把的铜钱糖果撒出去,引得细伢子满地争抢,平添几分喜庆。
过了村落人家,田野里光秃秃的一片萧瑟。
已经几个月不见雨雪,天气干冷干冷的,小北风像刀子一样,直往衣领袖口里钻。
“来来来,奏个热闹的曲子!”
李芳求从吹鼓手里要过短笛,吸口气用力吹响,声音清脆嘹亮,节奏欢快喜庆,其他的响器乐器连忙跟上,合奏一首《麒麟送子》。
大家一起凑趣笑闹,黄沐汶也要了一面小锣,哐哐哐打着节奏,很快来到武家穴市城外的五里亭。
说是五里亭,其实随着城区的扩张,再有二里地就会进城,李芳求和黄沐汶把小锣短笛还给吹鼓手,各自整理衣冠,恢复官老爷的威严气派。
迎亲队伍里都是杨锐的亲近人,再怎么谄媚都无所谓,进城后却要注意影响。
五里亭的后面突然闪出几个人,广济县主簿沈贤早在这里等候多时,和黄沐汶尴尬对视,憋了半天,没话找话的挤出一丝笑容:“黄税宰小锣打的不错,好听……”
税课司和主簿衙门是天生的对头,但是天地良心,沈贤并没有嘲讽黄沐汶的意思。
只是突然撞破对方,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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