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于陈氏逆势而为的动机,主要还是从功利角度来分析的:因为“人往高处走,水往低处流”乃是天然存在至理,人们常常挂名嘴边的所谓的心如止水、淡泊名利,多数是受制于势、缺乏机会,要要他们拥有一飞冲天、执掌大权的契机,又有谁能做到视名利如粪土?尤其是对于曾经品尝过权力滋味的陈氏子弟来说,更是如此。
陈氏子弟眼下的与世无争、安于现状,实则是不得不为之;只要机会摆在面前,那光复陈朝、坐享富贵的心,定然复活于旦夕之间。
只是他和杨广还是低估了对手,都没有想到陈氏势力竟然无声无息的遍布了整个扬州。直到谢革一一细说,杨集终于明白杨广史上二下江都、平定叛乱的时候,为什么要带上十多万精锐大军了。原因就是叛乱分子遍布南方、席卷了整个南方,而朝廷面对这种声势浩大的叛乱,只有以雷霆万钧之势将之平定,方能将损失降到最低、方能震慑蠢蠢欲动的群体。
“多谢谢公相告!”杨集沉吟半晌,故作平静的询问道:“陈顼有四十多个儿子、陈叔宝有二十多个儿子,至今还有很多人在中枢和地方为官,但不知哪个人是陈氏势力主人?”
说着,又问了一句:“宣帝陈顼第十七子、陈叔达乃是内史舍人,他是不是主谋?”
陈氏虽然子弟众多,可是除了陈叔达以外,杨集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扛得起反隋大旗。
“老朽也不是很清楚,不敢轻易做出决断,以免影响大王的判断。”话说到这里,谢革也明白将会引出谢氏家族,而杨集接下来的每个问题都会关系到谢氏家族命运,所以谢革十分慎重、不敢轻易下决断。
“谢氏前家主谢伷乃是陈朝宰相,及至陈亡;唯有他和萧允拒绝大隋官职、甘做陈朝忠臣。既然陈氏努力收拢陈朝旧部、陈朝将臣之遗孤,肯定不会错过十分忠烈的谢氏家族。”杨集看了看眼前的两本册子,又抬眸看向惶然的谢革,继续说道:“谢公知道这么多内幕、这两本册子明显也是谢公让裴公转交,由此可见,你们谢氏不仅参与其中,而且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。所以谢公还是坦率一些为好,免得误人误己。”
谢革身躯一颤,不知从何答话。
作为引荐人、局外人,裴蕴见气氛一时之间变得紧张、凝重和尴尬起来,立刻明白该自己出来打圆场了。他轻咳一声,向杨集说道:“大王,谢兄虽是谢氏家主,可他所在这一脉长期游离在谢氏的核心之外。尤其谢兄先祖灵运公风头无双,令其实几脉警惕有加,等到灵运公被宋文帝刘义隆下诏处死,便联合打压灵运公后裔。”
“谢伷生恐谢氏遭到朝廷清算,便在临终前便耍了个心眼,将家主之位传给了与陈朝没有多少纠葛的谢兄,然而谢兄名为家主,实际一直被族老们排斥在外。谢氏实实在在的权力,始终被谢伷所任命的族老掌控。”
“谢兄也是近年有所察觉,然则事关重大,他不敢轻易做出判断,为了避免误国误己;故而只好在暗中默默收集陈氏罪证。实非故意隐瞒。”
杨集意味深长的瞥了裴蕴一眼,又向谢革问道:“谢公,可是如此?”
“正是如此。”谢革明白世上没有两全其美之事,没落的谢氏也没有资格要求这、要求那,他想要有所得、就必须有所牺牲,若不然,根本就应付不过去,终将落得两头空的下场。如今有了台阶可下,又见杨集好像没有把谢氏放在心上,便点了点头,接着又说道:“大王,谢氏确实有些年轻气盛的子弟受人蛊惑,参与其中。老朽心知这证据远远还不够、也想收集陈氏更多罪证,然陈氏现在很不安分。”
杨集抿了一口茶,问道:“可知他们为何不安分?”
“老朽也不说不上,不过大致能够推测一二。究其原因,是我大隋繁荣富强、国泰民安,南方人对朝廷和官府的认同一天胜过一天,长此以往,陈氏势必被安居乐业的百姓忘记、抛弃。”谢革迟疑着说道:“陈氏不缺目光长远之辈,他们知道陈氏的复陈的根本在南方,唯有获得南方百姓支持方有一线希望,假如被百姓所弃,那便一点希望都没有了。老朽认为他们有了紧迫感,又见势力比较大,故而放弃以往韬光养晦之策、变得不加掩饰起来。当他们不再掩饰,说明即将要做出不利朝廷之事。老朽着实不敢再拖了。”
“当然了,老朽也有一点私心。”谢革停顿了一下,颤声道:“犬子谢道宏愚昧无知、受人利用,陷入陇西大案之中。老朽此番手执罪证和名册赴京,既是为国,也想为犬子求得一线生机。还望大王念在老朽拳拳为国之心,请圣人网开一面。”
杨集没有给他答案,而是问道:“令郎谢道宏还没被处死么?”
“未曾!”谢革摇了摇头,说道:“据太常卿所言,他被关押在刑部大牢之中。”
说完,他迅速地瞥了裴蕴一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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