楔子:梧桐落雨,岐仁堂灯影
2025年夏末的申城,梅雨季刚过,溽热却像拧不干的棉絮,黏在人身上。傍晚时分,一阵急雨突降,打得岐仁堂门前的梧桐叶沙沙作响。药铺里飘着当归混着陈皮的香气,岐大夫正借着暖黄的灯光,给最后一位患者包扎手腕上的扭伤。
“张阿姨,这青盐炒过的吴茱萸敷上,明早准保消肿。”岐大夫话音刚落,诊所的玻璃门就被“砰”地推开,带进一股湿热的雨气。
进来的是位中年男子,眉头拧成疙瘩,左手捂着左下腹,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,身后跟着一位拎着保温桶的妇人,正是住在城南老街区的庄先生和他爱人。
“岐大夫,您快给我当家的看看吧!”庄太太声音带着哭腔,“从上周做完手术到现在,人就没舒坦过,发热、拉肚子,昨儿起左下腹胀得像揣了个馒头,西医那边药吃了一箩筐,针也打了,就是不见好……”
岐大夫连忙扶庄先生在诊床上坐下,见他面色萎黄,嘴唇虽干却无光泽,便先倒了杯温的陈皮水:“庄先生,别急,慢慢说。先讲讲术后这几日的光景。”
第一章:症候纷繁,脾阳困于湿浊
庄先生呷了口水,涩声道:“岐大夫,我这病来得蹊跷。半月前吃了顿夜市小龙虾,当晚就肚子疼得打滚,去医院说是……说是肠子里长了‘痈’,动了刀子引流。本以为歇几日就好,哪晓得术后第七天,体温就没下过三十八度,每天跑厕所二十多趟,蹲下去就不想起来,总觉得没拉干净,肚里坠得慌。”
他顿了顿,左手按得更紧:“昨儿让媳妇摸了摸,左下腹硬邦邦的,鼓出老大一块,按下去疼得钻心。西医说是什么‘残余感染’,用了好几种‘消炎药’,越用越不对劲,拉肚子更凶了,人也虚得站不住。”
岐大夫微微颔首,示意庄太太掀开丈夫的衣襟。左下腹果然膨隆,触之有痞块,约摸巴掌大小,边界不甚清晰,按压时庄先生疼得倒吸凉气。接着便开始望闻问切:舌质淡,舌苔薄腻而润,脉象濡细带数,每分钟84次。
“庄太太,他这几日饮食如何?可有怕冷或是口干?”
“吃不下啥,就喝点米汤,还总说肚子里发凉,喝热水能舒服点。口干是有,但不想喝水,喝了也觉得水在肚里晃。”庄太太抢着答。
岐大夫捻着胡须,目光落在窗外渐密的雨丝上,缓缓道:“这雨下得缠绵,天地间湿气最重。庄先生这病,根源不在肠痈术后,而在脾阳先虚,又感暑湿,加上术后气血受损,湿浊乘虚下注,结于下焦。”
他取过纸笔,边写边解释:“你看这舌淡、苔腻而润,脉濡细,皆是脾阳不足、湿浊内困之象。发热而不高亢,泄泻而里急后重,正是湿邪黏滞、阻滞气机的表现。左下腹的痞块,乃湿浊与气血搏结而成,非单纯热毒,更非血瘀为主。”
第二章:寒温兼施,源自《内经》奥理
庄太太听得似懂非懂:“岐大夫,西医说这是‘炎症’,得用凉药消炎,为啥您说跟脾阳不足有关呢?之前也用了些清热解毒的中成药,吃了更拉肚子。”
岐大夫放下笔,指着案头的《黄帝内经》影印本:“《素问·太阴阳明论》言:‘脾主为胃行其津液者也,阴受湿气,脾病而四支不用。’脾属太阴,喜温而恶寒,主运化水湿。今庄先生素体脾虚,又逢长夏湿盛,术后元气受伤,脾阳更衰,无力运化水湿,湿浊就像地上的积水,没了阳光(脾阳)的蒸腾,就会越积越多。”
“那为啥会发热呢?”庄先生忍不住问,额头上的汗又冒了出来。
“这正是关键处。”岐大夫翻开《伤寒论》,找到相关段落,“《伤寒论》云:‘伤寒瘀热在里,身必发黄。’此处虽非黄疸,然湿浊久郁,也会化热,形成本虚标实、上热下寒之证。您发热却不喜冷饮,腹泻却里急后重,正是湿热在下、脾阳被遏的表现。之前用寒凉药,好比在湿地上泼冷水,湿没去,反把脾阳浇得更衰,所以泄泻加重,痞块不消。”
他又指向《脾胃论》:“李东垣说‘脾胃之气既伤,而元气亦不能充,而诸病之所由生也’。治病如治水,若只知用寒凉药清热,好比只知筑堤挡水,却不疏通河道、不升发阳气。脾阳如日,阳气升则湿浊化,河道通则湿热下。”
庄先生夫妇听得入神,只觉得岐大夫的话像拨开云雾的手,把之前混沌的病情理出了头绪。
第三章:方药精思,附子败酱巧配伍
“那该怎么治呢?”庄太太急切地问。
岐大夫起身走到药柜前,药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:“治当温运脾阳以化湿,清利湿热以排浊,寒温并用,补泻兼施。我拟一方,以《金匮要略》附子败酱散为基础,合薏苡附子败酱散之意,再佐以通利之品。”
他边抓药边讲解:“熟附块12克,先煎半小时。这味药是温脾阳的主将,《神农本草经》说它‘主风寒咳逆邪气,破症坚积聚’,能壮命门之火,化下焦寒湿。但需久煎去其燥烈之性,只取温通之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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