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峰儿,娘不疼。你看这艾草……”养母摊开掌心,被碾碎的草末竟重新聚成完整的艾草,“草能重生,人心也能。”
青峰的藤蔓突然松开。他望着养母眼底的温柔,那与他生病时,她守在他床前七天七夜的眼神一模一样。幻境里的雪停了,阳光穿透云层,照在养母补丁上,那是他幼时贪玩,用旧衣料剪的小狗,歪歪扭扭的针脚还留着他的体温。
“娘,我错了。”青峰跪在养母面前,“我不该用灵力伤人,不该让你担心。”
“傻孩子。”养母摸了摸他的头,“你生气,是因为心疼娘。可生气要用来护着娘,不是变成刀。”
幻境突然破碎。青峰发现自己跪在嗔之阶上,掌心还留着艾草的清香。照心竹的叶片上,正映着幻境里的破庙,养母的竹篮挂在庙檐下,里面的艾草在风里轻轻摇晃。
青峰望着照心竹叶片上的艾草影,突然明白:“草叶里的生机,哪怕被碾碎也有重生的希望。嗔怒的尽头,不是毁灭,是怕失去珍视的温暖。”
云铭勃然大怒,指尖凝聚的剑气如虹,瞬间飞掠至山贼眼前,在触及山贼脖颈的刹那又突然凝住,似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剑尖。他望着山贼眼底那抹慌乱,回忆起云府卫队长赵斌有一年冬夜喝多了酒,跌跌撞撞闯进他的房间,无意间撞翻他的书案,致使书案上的珍贵花瓶破碎,彼时那慌乱的眼神与现在如出一辙。
赵斌的父亲是云家老仆,从小跟着云铭的父亲云泰,昔年云泰一次外出遭了宿敌的埋伏,赵斌父亲忠实勇猛,为了护主替云泰挡了一刀,从此面上落下一道深深的刀疤,那刀疤从眉骨贯到下颌,看着就异常的瘆人。然没过几年,赵斌的父亲回乡探亲,在乡里因病而故,云府为了报恩提拔赵斌为卫队长。
“是你,赵斌?”云铭脱口而出,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。
山贼的动作猛地一滞。他手中的刀当啷坠地,刀身映出云铭的脸,那不是山贼的脸,是赵斌的脸,整张脸在火光中泛着暗红。
“少……少爷?”赵斌的声音沙哑,“您怎么在这儿?这是……”
“这是我家!”云铭带着十万分的怒气,他望着四周翻涌的血色雾气,终于看清了真相,朱漆大门上的铜钉是云家祠堂的,院中的老梅树是母亲亲手栽的,连山贼们腰间的酒囊,都与云府护院们用的一模一样。
“赵斌,你是山贼?”云铭冲过去,抓住赵斌的手腕,“告诉我,这是怎么回事?”
赵斌的身体开始透明。他望着云铭身后,脸上多了几分讥笑,声音带着几分讥讽:“少夫人和慕仙在柴房!您还不快去?”
“云家的东西,都给老子搬空!”
另一道暴喝响起。云铭转身,看见二十几个山贼连柴房都不放过,破门而入,正围着母亲和云慕仙。他们的面容在雾气中变幻,是护院张伯、马夫李叔、甚至是厨房的王婶。他们手中的刀在发抖,刀尖却都指着母亲的咽喉。
“慕仙,别怕。”母亲将云慕仙护在身后,目光看向眼睛血红怒气冲天的云铭,声音格外的镇定,“你爹说过,云家的儿郎,要护着家人,不是杀红了眼。”
云铭的剑气“嗡”地散作流光。他想起父亲教习自己练剑时,曾握着他的手:“阿铭,剑的本质是用来守的,不是用来杀的。你长大了要守护你的娘亲和妹妹,这才是练剑的本意。”
想起母亲在他练剑时,总在他剑穗上系平安结,说“剑有戾气,人心要暖”。想起云慕仙周岁时,他抱着她在梅树下玩耍,她抓周抓了他的剑谱,父亲大笑说“我云家要出女剑仙”。
“你们不是山贼!”云铭对着满院山贼吼道,“你们是我云家的家人,是看着我长大的叔伯、婶子、兄弟、姐妹!你们不会伤害云家的人,对不对?”
山贼们的刀纷纷坠地。张伯的身影最先清晰,他抹了把脸,露出左颊的痦子,那是云慕仙三岁时贪玩用胭脂点的:“少……少爷,我们也不想啊!这雾里似乎有东西,在逼我们……”
雾气突然翻涌。一道黑雾裹着张伯的身体,化作狰狞的兽形:“你以为他们是自愿的?他们是怕!怕云家的威严,怕云家倒了他们没饭吃;怕你爹的剑,怕你娘的眼!你以为他们真把云家当家人?他们只是……”
“够了!”云铭的剑穗上,母亲系的平安结突然泛起金光。那是用他周岁时的胎发编的,“他们是家人,我娘说的!”
黑雾被金光灼得嘶鸣。张伯等人的身影重新凝实,眼中的恐惧化作愧疚:“少爷,对不住……我们心智不坚才会被蛊惑……”
“该说对不住的是我。”云铭的眼泪砸在剑刃上,“我总觉得云家的荣耀是我爹的剑、我娘的礼,却忘了荣耀是你们在雪夜里守门,是王婶给慕仙做的糖糕,是赵叔替我父亲挡的刀。”
幻境突然破碎。云铭发现自己跪在嗔之阶上,掌心还留着剑穗的温度没有散去。照心竹的叶片上,正映着云家的梅树,枝头的花苞被雪压着,却倔强地透着红,像极了母亲鬓角的珊瑚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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